“方大有,你说说怎么回事?”默了片刻,翁应龙低低道。
方大有小心翼翼地瞅了瞅那厢主子一动不动的身影,咽了咽口水,才道:“今夜轮到他们夜值,这四个小子早早吃了饭等着在值房内。”
“后来闲来无事,几个人就玩了会儿骰子,忽然东院厨房的小厮端着一盒果子来,说范大娘子体谅他们今夜辛苦,特意送了点春风楼的果子来,说是给他们尝尝!”
“他们都知道今夜有春风楼的厨子来帮忙,以为是厨子带来的,便也没怀疑,就都吃了!吃完没多久,他们就觉得有些困,后来,后来——”
“后来怎么了?”翁应龙追问。
廖莹中一脸阴沉地望着他们,插了一句道:“你在何处寻到他们的?”
“他们被丢在西南七里荷塘竹林的假山后面!”方大有惶惶嗫嚅道。
事情清楚了,确是有人在平章府布下了一个天罗地网,环环相扣、严丝合缝,毫不意外地将所有人都罩了进去。
而今夜出席夜宴的权贵们都很荣幸地友情出演了一次平章府丑闻的观众角色,且出演得相当敬业。
明日,大庆殿上的折疏会将宫门都堵得打不开——
也不必去查厨房的小厮了,过了今夜,自然再也没有这个人存在。
刘管家听完简直恨得挠心挠肺,一口老血差点儿沤死自己。
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发生这样的事,他真该直接撞了南墙向老相公谢罪。
如此一想,他也“扑通”跟着跪了下去。
贾似道不愿再听下去,有些无力地摆摆手,让他们都下去。
“廖莹中,你留下!其他人都出去吧!”他低低道。
刘管家他们面面相视了下,然后摒住心里的慌张,不得不退出去。
这一夜,玉立堂的银缸直到快鸡鸣的时分才被吹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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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里的大理寺,浸在春夜的半弦月色中,一如百年前一般朴实而沉默。
李寺丞让其他人先回去休息,自己做好善后工作,关上义房的门,他端着烛台叹息了下,然后抬头望望月色。
又多了三具尸体,一具骸骨,这平章府的案子该怎么了结呢?
他有些头疼,想着大理寺狱房里还锁着贾安跟他夫人,他就更加脑子抽抽得一跳一跳的。
那好歹是四品品秩的朝廷命官,与四品诰命的夫人,况且还是平章大人的亲侄,如今就这般被圈禁在狱房内,说明平章府的案子是遮也遮不住了。
想到此节,李思丞直觉身上有点寒浸浸的。
他又望了望月色,都子时了,他还在这冤魂遍缠的大理寺盘桓着,想想寒气都要从骨头缝里钻出来了。
他打了寒颤,心里想着赶紧回家,还能睡个囫囵觉。
反正这牵扯不清的案子也轮不到他这个小喽啰伤筋动骨的,怎么说前头还排着三品大佬大理寺寺卿何大人呢。
很快,大理寺的最后一缕烛火也灭了。
整个大理寺如同一只盘踞的夜兽,匍匐着沉默下去,安祥得似乎从未有过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
可惜,毋论是百年前屈死的岳王,还是此刻大理寺狱房里的一干嫌犯,无人会觉得这是个风平浪静的佳处。
确实,不是种了桃花,便都是春风十里的好地方。
虽然,风波亭后的桃花如此妍丽,在他们眼中,那大抵是血色染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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