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章府问清轩内。
李寺丞按照赵重幻提到的几条疑点遣人分别去府上打听了,而赵重幻并未再立刻讯问什么人,而是在范慧娘的厢房内继续寻找蛛丝马迹。
她先是再次勘验了范慧娘的尸身,也终于明白为何后者的关节处会略微有肿胀,显然是荧石粉与绿矾油所调和的迷药所致。
而后,她又将范慧娘所有的衣物都一一翻检一遍,果然是所有的中衣、小衣的领口腰带等等隐秘之处都绣上了半片叶子。
叶子的形状略有差异,有呈现半卵状,有些却又是比较狭圆,与杏梅之叶都比较相像。
赵重幻沉吟着将所有的衣物都放回原处,又走到一侧的几案之前。
几案上除了整齐地摆着范慧娘刺绣的各种绣样图描,就是砚台与笔墨纸张了,她上下认真翻检了一遍,确然没有春分所言昨夜范慧娘所写的文字。
生孩子?
吉?
为何见过昌邑夫人之后范慧娘会变得那么反常呢?
为何要写许多个的“吉”呢?与“生孩子”这个话题有何相干呢?
赵重幻一边凝思,一边试图在丢放废弃纸张用物的纸篓中寻到一点痕迹,但是里面除了确实有一些烟灰的碎屑以及几张画废的绣样外,并无一点可用的线索。
忽然,她直觉自己的脑中一抽,一股疼痛之感直袭而来,令她不由脚下一颤,直直跌坐在几案后的圈椅之前。
她骤然感到身心有些疲倦,如同一株总是向往着春光的树,却因为少了雨水的滋润而萎蔫起来。
赵重幻下意识捧着自己隐隐作痛的头部,心底的忧患越发沉重。
她清晨已经发现自己额头上的青莲印记消失了,转移到了肩头,而蛊毒最终可能去向哪里,她隐约也有几分猜测。
若是有朝一日,蛊毒钻入心脏,她是不是便彻底失去了自我意识,或者甚至是性命难保?
虽然谢长怀不愿多言,他那位长得似佛陀一般俊美安祥的朋友也同样不愿多透露,可是,她作为一个擅医的人,凭着多年的学识认知,几乎能断定蛊毒最后的去向。
心头血才是这种蛊毒最向往之物吧!
她捧着头,倚着几案,默默缓和身体的不适,与心间的惶惑。
遽然有一刻,她心上涌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倦怠——
也许,她根本就不该离开雁雍山,那红尘方外之地才是她真正该停留的地方!
这世界如此之大,不平之事如此之多,她一个小小的女子,有能力去踏平几分崎岖,去洗刷多少冤屈?
她何必跟世界为敌,将自己陷入如今这进退维谷的困境之中呢?
就是真找到那位北地使者又如何?
确然可以扳倒权势滔天的贾平章吗?
其实是不是一刀暗杀了他岂不是更容易些?
可是,他就是他吗?
他后面那盘根错节的势力会因为少了他一个就会摒弃自己的私欲而好好善待家国天下吗?
嘉禾如焚稗草青,沉忧耿耿欲忘生。
连放翁一生都难以实现自己忧国忧民的抱负,她一介弱龄少女,如何有那么大的自信能为这天下出一份力?
她失神地盯着砚台愣神,连有人进来都没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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