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雾蔽日,天色阴沉,肆意呼啸的海风略带一丝咸味。兴许是天气缘故,大大小小的渔船随浪摇摆,泊停在岸。
如往常一样,每逢这种天气,海边的石崖上,空地上,以及渔船的船头上,都会有不少人待着,有人说是先辈们流传下来的传统,到底如何,已经无法考究。
有人会时不时望向遥不可及的海岸线,只可惜,看到的只是雾蒙蒙的一片,索性不再分神,重新与几个好友谈笑风生。
此时,仗余高的一块临海礁石上,一个身穿青衫的青年斜躺在礁石之上,后脑枕在一个四尺长的铁块之上,铁块上有些许的锈斑,两头各自绑着一个布条。那人右手中指很有节奏的敲打着膝盖。也不知此人在想些什么,双眼就是直直的望着天空,倒是颇有几分深沉,亦有一丝潇洒之色。
蓦然间,一声略显稚嫩的惊呼声响起,使得许多人为之一愣。
“快瞧啊,荒海有东西冒出来了!”
目光所及,所有人都瞧见,自正东方向,有一颗乌黑色圆球从海平面上冒了出来。即便距离较远,看起来也有房屋那般大。
“轰隆~”
一道闪电骤然闪过,那颗乌黑色球体犹如被打磨过一般,反射出刺目的亮光,像是一颗硕大的黑珍珠刚从海底探出。那颗圆珠四周的海水犹如滚烫的水,不停地向上冒着泡。眼力稍好些的,可以明显的察觉到圆珠下面像是被什么托着似的,正在缓缓地往上增长。
“洛天,别神游万里了,荒海里出怪事了!”青衫青年旁边的一个高个汉子,站在礁石上目光远望,一只脚下意识踢着那青衫青年,嘴上说道。
被叫做洛天的青年终于站起身来,用手使劲揉了揉双眼,满不在乎的道:“出怪事就出呗,它又不会马上跑走不见,大惊小怪的。我说大奎你,跟着我白混这么久了,就这点定力?唉~,当真是孺子不可教,不可教啊。”
洛天抬眼眺望,当瞧见了那乌黑色圆球后,双目之中似有精光绽放,一股冲霄意志一闪而逝。
“嗯......?”大奎回头疑惑的看了看洛天一眼,发现并没有什么一样,挠了挠头很是不解。
“没劲着呢,回家。”洛天收回视线,然后弯腰将那铁块上的两个布条打好绳结,斜跨在了肩上。
大奎见洛天作势要走,便开口道:“再待一会啊,怎们就回家了?出了这等怪事,你就不多待会?说不得还会生出其他变故呢!”
“要待你自己待着吧,我是没兴趣。再说了,这种事自有六大族解决,你瞎操什么心!“洛天不愿多待,说着就要迈步离开。
“那个......我......”大奎想要说什么,却不料洛天已经把话头又给接回去了。
“哦!我倒是忘了,你孙远奎是六大族里孙家的人。那行吧,您就多费心,我回家先睡一觉,今天可是花灯节,要攒足精神,留着今晚找乐子。”洛天说完这些话,人已经走远。
孙远奎望着洛天的背影,叹了口气,他知道,洛天一直一来对六大族不太感冒。
说起六大族,实际上这片地界叫‘大荒泽’,四面环海。四面之海被称荒海,茫茫无垠,无边无际。而大荒泽上生活的人,从未有人探索到有外界的存在。听闻以前曾有不少人自发的出海探访,可是有的最长出海长达五年之久,仍是没瞧见个边边角角的。
在这大荒泽有三座镇子,共有百余村。三镇分别为珠星镇,石方镇,九云镇,每个镇子各自有两大家族把持,无人敢招惹。
九云镇李氏家族,此刻李家的议事堂内五个中年人,左二右三正襟危坐。除此以外,还有一位年龄稍长的中年人,身穿灰色长袍,手持燃香,正朝着堂中的香炉里插去。此人是李氏家族家主李余兴。
香火袅袅,李余兴对着堂中拜了拜,随后转身坐在了左侧首位的椅子上。端起一杯茶水,先是抿了一小口。才开口道:“想必诸位在来的路上,已是知晓荒海的荒珠已经现世了。”
其余五人没有说话,对此不置可否。对于三个镇子上所发生的事,又如何能瞒得过六大族的家主呢,更何况是荒珠现世这等大事。
李余兴将众人神色尽收眼底,淡然道:“大荒泽平静了六十年,如今荒珠再现,倒是让人始料未及。至于荒珠是什么,我们六大家族或多或少都有相关记载,对我等来说,既熟悉又陌生。此次相邀五位家主来此,便是商议如何解决荒珠一事。”
待李余兴说完,他对面第二位座次的中年人,一双剑眉,杨氏家族家主杨开北轻咳了一声,然后说道:“我在来时,匆匆去了趟藏书楼,大致的翻阅了有关荒珠的记载。上面有句话这样说:甲子荒海波清平,一朝现珠不得宁。荒海天梯登高上,一珠在顶压升平!”
这时,右侧末位的孙良才皱了皱眉,然后说道:“据我所知,天梯三千六百阶,每层阶梯上都会幻化出一人。分别从武道一境,到三境由低到高依次而上。若是没有一位武道三境的人去献祭,那这些幻化出的人便会一次迈下天梯,进入大荒泽作乱。”
“是啊,在以往荒珠现世,都有洛家人去顶着,可如今.....,唉......!”李余兴叹息道。
“李兄是说我们珠星镇金人村的那个洛家?”王氏族长王长鼎开口道。
“没错,金人村洛家世代恪守祖训,自出生起便没日没夜的修习武道,其付出的艰辛,其他人很难想象。因此,洛家的每一代人,几乎都能达到武道第三境虚像境。而他们所付出的努力,都是为了对付荒珠的出现。每次荒珠出现,洛家人都会有一位武道三境的人,踏上天梯,进行献祭,不惧生死。”李余兴答道。
对于登天梯献祭一事,并非是没有人想过登顶天梯,将荒珠打破,从根源上解决问题。可是在记载中,没有一个人,可以登顶的,最高的一个,也不过是只打到一千三百多层。
孙良才突然道:“听说洛家如今只剩下一个独子了,叫洛天,他父亲洛子书,武道三境,在十年前突然消失不见。”
“如此说来,那此次解决荒珠的事情,要这个洛天去?”
孙良才哈哈一笑,说道:“他?这个叫洛天的孩子可是你们珠星镇的,其名声传遍了大荒泽,王老兄竟是不知道。此子风流得很,更是不学无术。指望他,怕是咱们大荒泽要遭大难。”
王长鼎干咳一声,想要化解自己的尴尬。:“那岂不是没人去登天梯了!”
王长鼎此话一出,在座的六大家族族长,都陷入了沉寂。
登天梯并非是洛家的人去才可以。只要是有武道三境的修为,便可登天梯去献祭。在以往,有洛家的人自愿去献祭,来换取大荒泽安宁。他们六大族乐见的如此,可如今,想要找一个武道三境的人,不是找不到,他们六大族中,李、王、杨三家,都有一位武道三境的人物坐镇。可要说让他们的人去献祭,不说当事人,只是他们这三位家主,便不太乐意。
武道三境,分别是内劲境,罡气境,虚像境。不要觉得洛家献祭一个又一个虚像境,便认为武道三境很容易达到,那是洛家。对于大荒泽的其他人,当真是难如登天。对此,六大族对此也是疑惑的很。
如此一来,献祭一个类似于家中顶梁柱般的存在,对六大族来说,当真是奢侈。
良久,李余兴再次开口:“诸位难道忘了洛家还有一位武道二境的老爷子了,他可是罡气境巅峰修为,只差一步,便是武道三境,虚像境。”
孙良才听后,本要说什么,话到嘴边,却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闭口不言。其他人见状,眉头紧皱,陷入了思索。
.....
夜浓星稀,大荒泽的三镇中央有一条环形街道,名叫武安道。武安道在大荒泽人尽皆知,却少有人常来,纠其原因,是武安道围绕着一片坟冢,坟头或高或低,错落有致。
此时,武安道人声鼎沸,张灯结彩。有捏泥人的,买花灯的,应有尽有。其中围观人数最多的还是那玩杂耍的。
这种热闹的日子,自然少不了洛天。对于武安道,洛天经常来这边独自闲逛,有时候能自己静静待上一整天。此时的洛天,依旧是白天那副打扮,肩上斜挎着那个四尺的铁块。
洛天随意的逛荡着,瞧见前面灯火大亮,一帮人正在围着杂耍的瞧热闹。洛天也朝里挤了挤。好巧不巧,旁边竟是有一个上了年纪的老画师,手下画笔肆意挥动,寥寥几笔,便是将那表演的喉弯枪给画了出来。画纸上,一个精壮汉子双手负后,虎目正圆,死死地憋着一口气,用自己血肉生成的喉咙顶着一支铁枪,竟是硬生生的将那铁枪给顶弯了。
瞧着这幅颇有韵道的画作,洛天点了点头。不过嘴上却是说道:“老头,你这当真是大煞风景,美景美人你不画,偏偏来这画些舞刀弄枪,不是流汗便是流血的画,着实浪费这么好的画功,更是浪费纸笔”
那老头一听这话,还是一位年轻口音说的,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作画这么多年,何时让一个后生这般说过:“你懂个屁,”
可老头的话只说了一半,‘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拍在了自己后脑勺,直接蒙了。然后便瞧见一双手快速的从自己身前抢过画纸和笔墨,转眼便消失不见了。
洛天抢完东西,跑的远远的,然后找了个人稍微少些的地界,将肩上的铁块取下来,垫在屁股底下坐了下来,支好画架,手里攥着笔,来回打量着过往的人群。
突然,洛天双目精光一闪,打量着一位自西而东的漂亮姑娘。那姑娘眉眼俏皮,一身青色衣裙,在人群中倒也亮眼。
“姑娘哎,留步,小子略懂作画,不如给姑娘画一幅美人图如何?”洛天起身朝着那位姑娘摆手。
没成想,那姑娘当真是驻足停步,朝着洛天望来。“说什么鬼话,这昏昏暗暗的,你能瞧得清?我娘说了,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姑娘你这话,真是大错特错,小子我这双眼什么都瞧不清,就是美人瞧的最是真切。”
“当真?”那姑娘有些不相信。
“试过便知!”洛天示意让她过来。
姑娘想了想,这么多人,这个瞧着有几分俊俏摸样的青年,应该不敢胡来,于是便靠了过来。
洛天见人走了过来,心中大喜,嘴上一个劲的夸赞哪位姑娘。那姑娘倒也受用,全盘接下。只是见洛天一直盯着自瞧,心中顿时有些娇羞,便出口轻啐道:“你倒是画啊”
洛天收回视线,轻咳了两声,板了板身子,开始作画。
时过良久,洛天提笔收墨。
“完活,瞧这朱唇,琼鼻,绣眉,真真的一个美人!”
洛天拿起画架上那张刚刚作好的丹青美人图,啧啧称赞,也不知是自夸自己的画工了得,亦或是在称赞对面的一位纤巧女子生的如何好看。
姑娘听得这话,顿时俏脸通红,轻袖半遮笑颜,‘咯咯’直笑。
二人闲扯了几句,姑娘起身离开。洛天则是把那张图小心翼翼的卷了起来,好生收藏。
等女子离开不多久,洛天便又是觉得此刻无所事事了,开始抬眼打量着过往的行人,寻思着还有没有入得了法眼的美人。
“洛天,你原来在这,让我好找啊!”
蓦然间,一声熟悉嗓音响起,洛天闻声望去,原来是孙远奎。
“你怎来了,不在家帮着你老爹出谋划策,还有心思跑出来寻乐子?”
“你别说我了,真有你的洛天,我刚才可是听到刘老画师正骂街呢,他说也不知是哪个混账小子,对着他的后脑勺就是一巴掌,还抢了他的东西。当他回找人的时候,只是瞧见一个背影,像是背着一个盒子。听到这我就猜是你,准没错。”
“对了,你瞧我带来了啥!”孙远奎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两个爆竹。
洛天瞥了一眼,说道:“怎么,还要去往人堆里扔炮仗啊,都干过几回了,没点新鲜劲。”
不过洛天刚说完,却是脑袋灵光一闪,“有了!走,随我来。”
洛天背起铁块和孙远奎起身离去,那些画纸和笔墨也不要了。
两人在行人中穿梭,当路过几个结伴而行的老婆婆时,他还不忘回头喊一声:“几位美人姐姐也有闲情雅致逛街赏灯啊。”
此话一出,几个老婆婆喜也不是,怒也不是。只得拄着手里的拐棍使劲的戳着地面,哀呼一声:“这是做了什么孽啊,我们几个身子骨都埋在土里半截的老婆子要受你这般调戏,天杀的匪崽子。”
两人可是不管这些,一路来到一个卖烟草的摊子,然后买了些烟草,便朝着几个古稀之年的老大爷那里走去。
当洛天和孙远奎来到后,几个老大爷还在抽着旱烟。
“我说几位大爷,想不想尝尝我这新出的花烟,味正烟浓。”洛天笑呵呵的说道。
几个老大爷一听这话,眼放精光,死死的盯着洛天,像是瞧见了一个没穿衣服的大姑娘。直瞧的洛天汗毛直立。
“当真有你说的那什么花烟?”
洛天一个劲的点着头,然后那些老大爷哗的一声围了过来。洛天只得说,不着急,都有都有,多着呢。
于是乎,洛天和孙远奎两人将那些老人的烟杆子拿过来,背过身去,先是从炮仗里取出一小撮火药,再在上面覆盖些刚买的烟丝。随后一一交还给了那些老人。
做完这些,两人飞快的跑离这里,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满脸期待的望着那群抽旱烟的老人。
此时,那些老大爷小口嘬着旱烟,吐出缕缕烟雾。而后一个老大爷开口道:“嗯~,有劲,这什么花烟抽着确实不错,很夯实,不像咱们之前抽的,轻飘飘的,跟抽空气似的。只是那小伙子刚才不是说这花烟会有什么花啊什么的,怎么没瞧见啊?”
“轰......轰......!”
那老大爷话音刚落,几个老头的烟斗骤然冒起了大呲花,顿时一阵烟雾升腾。当真是烟花一般的花烟,几个老大爷嘴里,鼻孔里都是火药味,更是有两个本是留着长长胡须的老人,胡须直接烧没了。
“咳咳.....,天杀的两个龟儿子,造孽啊!”几个老头子,跳着脚的骂起来。
这样一幅画面,看在躲在远处的两人眼中,当真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那孙远奎更是使劲拍着自己的大腿,一个劲的朝着洛天竖起大拇指。
如此,好好的一个花灯节,有了妇人骂街,老头跳脚,被洛天和孙远奎二人给搅得天翻地覆,鸡飞狗跳。而二人却是乐此不疲,深陷其中。当真是两个地痞一般的无赖。
(https://www.yqwxw.cc/html/131/131794/491231814.html)
www.yqwxw.cc。m.yqwx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