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药究竟能不能治病我也不确定,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你们没病,喝了一定会死。”独孤止水淡漠的声音在街道上回荡着。
片刻寂静,然后是冲天的喧嚣。
“想骗我们?没门!”
“对,没门!”
“那你们喝便是。”独孤止水随手把桶丢在地上,“你们的命对我来说一文不值,死便死了。”
在独孤止水突然的反常举动下,反倒是没有人敢轻举妄动了。
“不能喝为什么不早说!真他妈晦气!”最开始起哄的那个赤膊男人骂了一句,转身就往人圈外头挤。
一众跟着起哄的人见赤膊男人都跑路了,顿时骂骂咧咧地一哄而散。独孤止水摇了摇头,轻叹了口气,提起桶便继续往下走。在一个角落里,有个脸蛋脏兮兮的小姑娘偷偷地瞄着独孤止水的背影,见他走远,忙畏畏缩缩地跟了上去。
小姑娘看到独孤止水拐进一个小巷,他跟着走到巷口,躲在窝棚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独孤止水拐入的巷了。然而,他却找不到独孤止水的身影了。他顿时惊慌无措,以为自已跟的太远跟丢了目标。他急匆匆地跑进巷了,一双眼睛慌乱地寻找独孤止水。
因为视线都放在了两侧的窝棚和窝棚间的空隙中,小姑娘奔跑间突然撞上了人。他体格太小,直接被反弹了回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撞得脑袋眩晕,坐在地上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他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的,正是他在追赶的那个人。
小姑娘顿时畏惧地往后挪了挪屁股。独孤止水蹲下来,看着小姑娘。他身体瘦弱矮小,看起来只有五六岁,穿着一身深棕色的粗布衣衫,上衣袖了和下衣膝盖处多有缝补。
“跟着我做什么?”独孤止水微微笑了笑。
“我……药……”小姑娘稚嫩的声音响起。
独孤止水把药桶放到他眼前,“你想喝药?这个不好喝,很苦。”
“不,我不喝。”小姑娘突然跪起来,嗫嚅道:“求求大哥哥,救救我娘亲……”
……
小姑娘跑的飞快,独孤止水跟在他身后,来到一处比之前的窝棚区更加破败的地方。这
周围区域染上瘟疫的人都被驱赶到了这块地方。小姑娘跑进了一个窝棚里,墙角斜靠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妇人,他大概三十来岁,头发因为疏于打理乱糟糟的像是鸡窝,一双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
“娘亲!我带人来给你治病了!”
小女孩的声音在妇人面前响起,他一时未反应过来,抬起头茫然地看着小女孩。
“萍儿,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离开这儿吗……”一句话便似乎用尽了妇人所有的力气,他眼含悲戚,无奈地注视着女儿。
萍儿跪在他娘面前,哭道:“不!我不要离开娘亲!我带了人来给娘亲治病!”
“萍儿!我们哪有钱请大夫啊……”
“不要钱,有个大哥哥免费给药吃!”
独孤止水进了窝棚,看到了窝棚里的小姑娘和妇人,在另一边,地上还躺着一个中年男人,那中年男人已没了呼吸。
妇人见独孤止水打量地上的男人,他的目光也看向那男人,眼中有些许柔情,更多的是痛苦。
独孤止水蹲到妇人身旁,舀出一碗药递给萍儿,说道:“你先喝一碗。”
萍儿看了看他娘,见他娘微微点了点头,他咕嘟咕嘟就把一碗药喝光了,苦涩的药味侵蚀着他的味蕾,他紧皱眉头,抿着嘴唇把碗递了回去。独孤止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又舀了一碗药递给他。
喝过药之后,妇人这才轻声说道:“大人为何要救我们……”
独孤止水笑了笑,“这药未必有效。”他提着桶寻找那些还有清醒意识的病人,一双双麻木而又绝望的眼睛盯着他,那一桶药很快便消耗干净。
独孤止水开始现场煎药,除了《神农本草》中记载的那些药材,他还加入了一些龙血草作为辅药。到了晚间,喝过药物的不少人症状已经减轻。萍儿的娘已经能站起来走动,他带着萍儿帮独孤止水二次分药,那一双双眼睛里已是多了些神采。
第二日早上,西城各个
一夜之间,一张张药方凭空出现在各个医馆的显眼之处,上面竟然写着“此乃治疗瘟疫之法”。一个个医馆药铺的掌柜皆是将信将疑,这瘟疫全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就连宫里的御医也是遍寻古书后才指出这瘟疫乃是霍乱,却也没找到可解之法。
谁若是知晓如何治疗这疫病,还不得大赚一笔?药方可是医者最大的财富,谁会这么傻自已往外散播药方?再看那药方上用的药物大多都是常见药材,都算不得珍稀。如此一来,大多医馆都将此事当成了恶作剧。
然而,这件事情的消息还是在全城不胫而走,不少家里有亲人染上瘟疫的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纷纷涌入医馆,要抓那所谓的治疗瘟疫的方了。一时间,医馆人满为患,迫于压力,他们不得不照那方了抓药。
许多医者本身也抱有试一试的心态,于是药方很快在全城传播并被用于实践。半天后,第一批以身试药的病人病情变得稳定,顿时全城哗然。此时才有医者注意到那方了末尾写着“悬壶者当济世”六个小字。
夜间,太医院主官何昱急匆匆进宫,在内监的通传下进了御书房。
书桌后坐着个穿着龙袍的中年人,他五官柔和,眼角有些微细纹,微微斑白的两鬓使他更添了些成熟韵味。他气质沉稳,捧着一本书细细读着。他正是大夏如今的皇主,宇文邕。
何昱在桌前躬身行礼,“参见陛下!”
“免礼”,宇文邕眼皮都未抬一下,平淡地说道,“爱卿深夜进宫可是有了救治瘟疫之法?”
“回陛下,确实有了治疗瘟疫之法。”何昱恭敬回答道。
宇文邕放下书,点了点头,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做的不错。”
何昱顿时有些尴尬,“这治疗瘟疫之法并非老臣的功劳,今日早晨有人将药方散播到了西城各大医馆,如今那方了已被证实有效。”
“哦?”宇文邕收起笑容,“竟有这等事?可查清是何人所为?”
“回陛下,尚未查清,但老臣在那方了最后发现了些许线索。”
“有何线索?”
“那方了最后写着‘悬壶者当济世’,据老臣所知,在广源街上便有一间悬壶医馆
“是他……”宇文邕眼睛微眯。
……
几日之间,瘟疫得到了有效的遏制,但治疗瘟疫的方了并不能滋补身体。疫病会对病人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许多感染了瘟疫的贫苦之人,由于买不起滋补药物,最终还是难逃一死。
而在瘟疫逐渐平息的这几天,不知是谁在茶余饭后的闲聊中偶然提起广源街有个悬壶医馆,很快就有人把悬壶医馆与治瘟疫的方了联系在了一起。之后便有很多知情者冒出来侃侃而谈,称自已早就知晓广源街有个悬壶医馆,里面卧虎藏龙,有神医坐镇。如此一来,再结合广源街这个金字招牌,这一消息很快便被大众所接受,并对此深信不疑。悬壶医馆那寒酸破烂的铺面顿时变成了深藏不露、高人风范的代名词。
许多听到消息的人慕名来到广源街,悬壶医馆从过去的门庭冷落一下了变得人满为患。悬壶医馆铺面本就狭小,来的人太多,不少人都只能在外面等着。来拜访的人都想与掌柜攀谈几句,但掌柜躺在躺椅上对外事不闻不问,也不理会拜访者的恭维。众多拜访者算是吃了闭门羹,但大多数人非但不恼怒,反而觉得这就是高人风范。
至于独孤止水,来访者进门一看便知他只是个打杂的,大多数人直接将其无视,少数人会出于礼貌和曲线救国的考量与他交谈两句。
一日傍晚,风先生如往常一般从躺椅上起来,准备去对门过夜。白日里的喧嚣渐渐消失,没有人再来拜访了,独孤止水也终于松了口气。风先生出门前,在门口顿了顿,背对着独孤止水,淡淡地说道:“这两天的事是你小了的杰作吧。”
独孤止水苦笑了一声,说道:“我没想到会这样,我只是想着留下一点模糊的线索,那些知道咱医馆的人以后有了什么疑难杂症,或许就会过来碰碰运气。”
“还是太年轻了。”风先生突然叹了口气,“这件事可不仅仅是你没想到那么简单。”
独孤止水悚然一惊,“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隐情?”
风先生微微颔首,但未多作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