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子里乱起来,几个木工大声地呼唤铁木的名字。
骊珠和艾瑞克正在狠狠地用自己的木杆攻击对方的圆盾,艾瑞克跳到圈外,抛开手里的家伙,擦了擦汗水,“怎么回事?”
骊珠漠然摇头,转着腰,继续挥舞手里的木杆。
“行了行了,我快受不了你了。这些日子就像根木头,还不如刚来那时候灵巧呢。快,你看。”
博罗被架着走上来,左臂就要垂到地上,架着他的那个汉子努力地挺直腰杆,几乎撑不住大块头的重量,血从博罗的指间向下滴。
铁木打开房门,站在那里,骊珠看得清那双眼睛里的愤怒和不安。
这不是伐木场里的斗殴,除了诺伊那一次,在这里没人会挑战博罗,更不会弄伤他。
那个汉子终于支撑不住,博罗委顿在地。
骊珠快步跑到屋里,盛了一碗水,抓了一条手巾,掖在腰里一把剪刀,还顺手拎出一个酒瓶。
他过来捧起博罗的头,把碗凑到博罗抖动的嘴唇旁边,大个子萎靡地睁开眼睛,鼻孔里的血渍已干。
骊珠剪开博罗左上臂的袖子,那里的血最多。他把它一把扯下来,那条粗壮的胳膊已经被浓稠的血包裹了起来。博罗疼得抽搐了一下,但已经没什么力气。
他把酒倒上去,博罗像一头熊一样怒吼,蹬直了腿,狠狠地抓住他的肩膀。他咬牙忍住了,用手巾擦去伤口旁边的血水,博罗瞪大眼睛看着他,脑袋一仰,松开手瘫了下去。
旁边有人递过来创药和布条,他小心地给创口上药,重新包扎起来。
把手上的血在地面的黑土里搓掉,骊珠站起来,全身都是汗。
铁木一直看着他。
骊珠说:“不是熊,是三叉戟。”他指着博罗的肋下,“还有一道擦伤。他避过了,对手只扎穿了他的胳膊。”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艾瑞克张开臂膀遮拦,“去去,有什么好看的!”
铁木的浓眉紧锁,突然挥手大声说:“把林子里的人都叫回来!大家都到地堡那边去,带上所有吃的和武器,还有你想带上、能带上的东西。”
大家面面相觑,错愕不已。
铁木跺了一脚,暴喝如雷:“马上!”
骊珠不顾得别的,他飞奔回屋,把两张弓和一把剑背在肩上,看看床腿,咬牙抄起铁矛到屋后的茅棚里解开蘸火的缰绳,反身奔回,和那个守在那里的汉子一起架起半昏迷的博罗,一步一步朝地堡挨过去。
黑马吐着热气跟着他。
第二次迈进地堡的门洞,他打量那道铁栅,但愿它还能用。
铁木在喇叭大厅的中央站着,冰锥和雀耳没有现身,西蒙斯却站在铁木的身后,他的袍子里套进了革甲。
骊珠和他对视了一眼。终于见到了,却是这时。某种状况正在逼近,它已经来了。修士不是来传道,他的目的与此有关。
骊珠把博罗安置好,站在铁木的一侧。人们陆陆续续、慌慌张张地涌入地堡,阿圭弋在门边小声地叮嘱着每个人,无非是噤声、细语之类的禁忌。松果最后一个进来的时候冲他笑了笑,骊珠松了口气。
可是,艾瑞克呢?他的心又提了起来。他扭头看看铁木,老剑手的眼睛里只有忧思。
他把望月弓、铁剑和矛统统塞进西蒙斯的怀里,在修士诧异的目光里钻入人堆,到处寻找手里持矛持盾的戍卫。
韦恩,艾瑞克或许和他在一起。
可当他登上主堡的瞭望塔,看到韦恩和几个戍卫在另一个地堡的城墙里面忙着布防的时候,他的心沉了下去。
黑马被一名戍卫从门洞旁边拉开,他们就要关上铁栅。
骊珠连续几级台阶地跃下,翻身上马,一抖缰绳,黑马窜了出去。
那条路上已经没有人影,他冲向昏暗的松林,背后的喊声拉不回他想要去做一件事的决心。他要找到艾瑞克。
到达坡顶的时候蘸火唏溜溜地一声长嘶,几乎人立起来,落地之后马头偏转,想要折入松林。
他用力拉回马头,拍拍黑马的脖子,双腿力夹,朝伐木场奔去。
比来时快了十倍,他回到木屋之间的那片空地,还没下马,蘸火紧张地抖动着鬃毛,左右摇晃着脑袋。
从铁木的木屋里走出来的不是艾瑞克,灰发,青色面具翻着嘴唇,披风镶着金丝,剑带刻花,剑柄上一颗巨齿鼠头,手套上戴着甲套,皮靴上套着铁箍。
骊珠约束着蘸火蹬踏的步子,左右余光之中人影多了起来,甲胄声不绝于耳的时候,他意识到自己莽撞地回到了来犯之敌张开的口袋。
他长吸了一口气,慢慢地下马,轻抚蘸火的背,朝对面看过去。
***
“你是谁?年轻人?”那人面具后的声音和面具的笑纹一样毫无真诚,“怎么又回来了。”
“木匠之子。”骊珠回答,“我回来找我的兄弟。”
“兄弟?”青色面具摇摇头,“伐木场里没有兄弟俩,这个我知道。你是新来的?”
“我来了有一阵子。我回来找我的朋友。”
“这还差不多,你的朋友不太听招呼啊。背着长弓的木匠之子,你没个名字?”
“我有名字。”
青色面具歪着脑袋,等他说下去。几个短披风、木纹面具的武士围过来,其中一个从屋里搬出来一把椅子,青色面具坐了上去,翘起腿,继续等着。
骊珠抿紧了嘴唇。
“有意思。”
青面具的话音未落,一个武士过来扯骊珠的长弓,他本能地一挣,那个武士嘿嘿笑着,一送一拉,铁拳砰地砸在骊珠的脸上,长弓被硬生生地拽下肩膀。
骊珠眼里金星直冒,眼泪伴着酸痛流了出来,半边脸火辣辣地疼。
武士把长弓抛了抛,扔给了站在边上的武士。回手一个耳光,把骊珠打得直接撞在了蘸火的肩上。
黑马叫了一声,骊珠用力拍了一下鞍后,黑马移动了几步,却不肯逃走。
青面具哈哈大笑,说:“伐木场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啊。它无处可逃,勇敢的木匠之子,一匹老马,还是匹战马呢,是谁的马啊,年轻人?”
骊珠揉着脖子,不作声。眼泪并没让他眨一下眼睛,他的眼神没有变化。
“我猜是铁木的,它可驮不动那块油坨子。你从地堡那边来,怎么,都在那里?除了你的朋友?”
旁边的武士扬起手臂,“说话!”
骊珠打定主意,不再言语。武士的手臂重重地落在他后颈,他的头嗡地一声,被砸趴在地上,肩膀上被踩上一只铁鞋,胸腔被挤压得咯咯直响。他把脸侧向一边,吐出嘴里的泥土和血沫。
青色面具的首领无聊地站起来,“算了,带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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