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瑞克、铁木、松果和西蒙斯,你们在哪一边?
骊珠观察菲德勒,他右手里的剑倒提着,剑尖指向自己的膝盖。佣兵骑手有把子蛮力,但他不算个剑手,铁木轻易就能把他放倒,可伐木场只有一个铁木。地堡戍卫和林卫里没什么好手,博罗受了伤,地沟那边是谁在带队战斗?
骊珠的血沸腾着,心头却是一阵接一阵的凉意。
我对战斗没有恐惧,对夜霊兽没有恐惧,我应该害怕什么?
他侧着身子盯着马厩的方向,把整个躯干遮在树干后面的阴影里。
这里足有十米高,超过了镇子里最高的屋顶。
真是傻了!我该向着松果在林子林那间小屋跑,该带走蘸火和艾瑞诺尔。黑狗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它没问题,可如果火烧起来,黑马就要遭殃,而我就是绑在架子上的獐子肉。
不,樟子肉不会跌到火里,也不会观察火势。
我有机会,我选择爬上这棵树,就用掉了上一个,我得等着,等下一个机会。也许是逃,也许是杀下去。
他没敢触碰左胸那匹小马,扳指和晶石在那里,他往树干上贴了贴身子,感觉到了它的硬度。
他活动着手腕和脚腕,长长地呼吸。
玛摩特焦急地看着往地堡那条路的方向,科勒迟迟没有返回。他冲莫林挥了挥手。厨子不情愿地向后退了两步,还是勇敢地跑了过去,连把刀都没带。
“看来比预想的难缠。玛摩特,你这会儿没喝酒,你猜是他们来了帮手,还是以前你看走了眼,这里还埋伏着几根硬骨头?”
玛摩特没答话,他踌躇难安。
菲德勒哼了一声,吐出一大口粘痰,“只能看你的了,别指望鼠夹岭这帮废物!那边领头的不是铁木,是怪物,一头会使剑的熊!”
“怪物?这个词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每个人的怪物都不一样。对吧,破缶?”银脸踢了踢俯卧的花豹,对菲德勒说:“一头熊,或者一个壮汉,所以你就带着英雄气概跑回来,喝了酒,然后大叫大嚷。鹞子,别露怯,把你的剑冲着敌人,别把它拄在地上或者冲着自己的腿。”
“我知道哪里用得上这把剑。”
“它最好和你的舌头一样好使。”银脸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火光的中央,大声说:“玛摩特,打起精神,他们说到就到。你的人指望不上,那就跟着我。来的不是怂包,是好手,那就跟着我把他们全都杀了!”
科勒带着士兵从地堡的方向奔来,几个人抬着那口箱子,几个人端着长长的炮弩。
莫林没跟上来,他跑向厨房。
玛摩特的腰杆直起来,跟在银脸的后侧,朝士兵们挥手,“双钳队形,科勒,你带着他们。”
科勒吃惊地看着他和菲德勒。
地沟方向的兵铁交鸣和喊杀声被哭泣和哀嚎代替。
影子在树林里向前移动,离空场子十几米远的地方有人用剑砸着盾牌,影子们停了下来,一起嗬嗬地敲着盾牌和树干,黑压压地一片雷鸣。
地堡的方向火光有些异样,火把长龙一字展开向这边围过来。
骊珠兴奋得颤抖起来,手臂紧紧环抱住树干,脚底下仿佛没了支撑。
狼狈的伤兵和包围圈的紧逼让空场地显得越来越拥挤,银脸却不为所动,他有恃无恐地拍拍手,两队铁甲的重锤嘣嘣地砸向地面,花豹站了起来,舒展着脖子和下巴。
那边的火把和这边的黑影一步一步地缩小圈子。
黑影来到树下的时候骊珠能认出其中的几个人,有木工,有林卫,博罗赫然也在其中,他的左臂上一道道的绳索绑成了球,右手拎着一把大铁杵。伐木场里没有那样的武器。
骊珠分辨陌生的身影,没有更多熟悉的面孔,他们唯一的共同点是每个人的左臂上都绑着绳索或者布条,布条带着绿色荧光。他想爬下去,可一个声音制止了他。
铁木在那边的林子里沉声说:“鼠夹岭人,你高低是投靠了灰墟,带着这群庄户家的孩子们。灰墟已经不是灰墟,他们和这帮东西搅在一起,就代表不了秩序。”
银脸缓缓转头,打量出现在树林边的高大老人。
铁木带的人都没参加战斗,骊珠能看出谁是西蒙斯,谁是韦恩。松果和艾瑞克都不在场。
“好啊,艾恩伍德,你们现在占了上风,这些废话就省省吧。”银脸的语气轻松,音调却如寒针冰刺,阴风吹得火光发抖。
铁木手扶剑柄,每处关节都似在谨慎提防,他哼了一声,“我认不出你是谁。如果你们现在离开,对双方都有好处。”
“好处?”银脸耸耸肩膀,和花豹向后退了几步。
这边的队伍里一个粗壮的身影向前移动了一步,骊珠以为是博罗,但马上看见旁边才是博罗的秃头。
向前的身影披着和铁甲武士一样厚重的披风,披风翻毛,和他自己那张熊皮相似,但颜色浅,白底子有些发黄。
从上面看下去,枯黄凌乱的头发底下满脸的胡子,他的剑还在剑鞘里,骊珠正好能看见剑柄上闪亮的宝石。
“达尔戈,是你吗?”他的声音如风中枯树。
“埃尔文?是吗?而你记得我的声音?真是奇了。”
银脸的肩膀耸起来,头也不回,嘿嘿地笑着说:“是我。梦醒以后我们有多久没见过面了?你要是问我这个问题,我可答不上来,我连你长什么样儿都记不清了。我本以为今天还见你不着,也许明天,或者后天,我会让我的豹子去找你。”
“我来找你。”
“哦,埃尔文。你现在有个好名字啊,‘夜帝’,气派!哦,也许是你在风里呼唤的她的名字。我本来不会这么猜,可最近冰原的山谷那边又有了新的案子,我不免想得多了些。”
托.埃尔文.科伦齐.谢格飞,那个晶霖塔人,冰原的行者,河曲旧案的受害者,误伤瑟尔的游侠,他比老费说的那个年龄显得更加苍老。
埃尔文继续向前,走到火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