弃行出房外,璇元已满脸堆笑等在院中。
呼延朔安顿好弟弟,与木娅一同快步来至院中。
看见来了个生面孔,璇元越发开心:“这位小兄弟,你可愿为我们做个见证?”
呼延朔不认识璇元,只觉得这满面油光的道士十分有趣,一大早便过来找人比试,还专要找个人来作见证。
于是朗声说道:“好啊!只不知你们要如何比法?”
璇元呵呵笑道:“昨日这小子掼死了一头千斤巨彘,我今日要同他比试气力。”
说完来至院中一棵数百年老柳树下。
“他莫非是要将这树拔起?”呼延朔有些吃惊,看看木娅,木娅面色亦是十分紧张。
“道长,那树……”
璇元当即明白他们的担心,摇了摇头:“你们放心,我不会把这树怎么样,不过借它一根枝条用用。”
已是深秋,柳叶早已落尽,只剩满树繁密柔顺的枝条。
“哦,借一根柳枝?以柳枝来比拼气力,这是如何比法?”呼延朔心中好奇。
“世人但知扛山举鼎、开山劈石是力,不知那只是肌骨之力。肌骨之力自内向外而发,乃是所谓蛮力,总有穷尽之时。”璇元轻轻跃起,竟站在那满树柔条之上,如一片硕大柳叶般随风摇摆。
“好!”见他如此身手,呼延朔与弃齐声叫好。
璇元有心炫耀,听他们叫好,面色十分得意:“我们今日要比试的却是气力,亦即气息之力。这气息之力却是自外而入、又自内而发,循环往复,乃是最难掌控却永无穷尽之力。既可以如涓涓细流,长流不息;又可以如长江大海,汪洋恣肆。既有于弹丸之上舞蹈的精妙,又有如利刃过竹节般一往无前。”
不见他动,已来至两人面前,手中多了一根细长柳枝。
“弃兄弟,我们今日便各执这柳枝一端,不许身体接触,双方发力,设法将对方移动。哪方脚掌离地或柳枝脱手,即算告负。若是柳枝断裂,则看裂口靠近哪方,即算哪方告负。如何?”
言毕将那柳条递了过来,却是粗的一头向着弃,自己只拿了细细一点末梢。
弃听说过璇元本事,又见他方才露的那手,知道他这是有意让着自己,不敢托大,恭恭敬敬接过。
两人相隔大约半丈距离站好。弃不丁不八脚同肩宽稳稳站住,璇元却是胡乱往那一站,扭头对呼延朔说:“小兄弟,你发个令,我们便开始了。”
“好,”呼延朔言语中透着兴奋,大呼一声,“预备——开始!”
弃试着用力将那柳枝往身前一拉,璇元却不往回夺,反是轻轻一递。弃立时发现那柔弱的柳枝竟变得如同一根坚硬无比的棍子,棍上一股大力顺着自己后拉之势汹涌而来。便如同后仰之时还被人推了一把,险些跌翻在地。好在方才只是尝试,并未出尽全力,赶紧以腰腿将那力量卸至脚底。
见他如此化解,璇元轻轻一笑,柳枝上的力量突然变了方向。
弃陡然发现,那股力量如今正将自己往璇元方向拉了过去,欲往回拉,方才脚底尚未卸完那向前之力源源不断涌来,根本使不上劲,眼见又要向前扑倒。
“不好,若我再往回夺,他那力定然又会变化。虽然方才被我险险化去,但这般下去,我只怕会越来越被动,便如同被他拴在这柳条上的纸鸢,随意高低拉扯,焉能不输?”
弃脑中思绪飞扬,体内气息已经开始疾速流转,那柳枝之上极细微的变化竟被瞬间放得极大,传入神识之中。弃感觉到体内元神发出金光,竟跃跃欲试,似要主动去操控那柳枝。弃索性放松身体,任由他来控制。
元神并不往回拉那柳条,却如璇元般亦是往前轻轻一送。这一送,竟是将璇元回拉之力裹在其中,再叠加上了弃的前扑之力。
“咦?”璇元瞬间便察觉了弃的变化,“有些意思!”
他并不停手,继续往前拉动那柳枝。弃也随他尽量伸长手臂,双脚虽然尚未离地,但看来已十分勉强。
呼延朔看这架势,心想:弃兄弟只怕会输。
柳枝柔软,璇元竟一拧身将它绕在了背后,欲要借这一转之力将弃彻底拉离地面。
“牛鼻子,这样会输的!”璇元突然喊了一声,却是个女声。
呼延朔被吓了一跳,再看时,璇元脸色已经变了。
那张油脸变得通红,竟似乎被自己手中那柳枝给缚住,再无法脱身。
两人便这样僵持在那里,过了半炷香工夫,璇元的脸色由红转白,额上竟冒出汗珠。
弃的姿势看起来虽然狼狈,面色反倒轻快许多。
又过得片刻,璇元脸色竟然转为青色。只听“颇”一声,那柳条陡然断作粉末,两人手中皆只握了小小一截残枝。
璇元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却随即跳起脚来:“你个老妖婆,你瞎嚷嚷什么。若不是你,我早赢下这比试。”
“呸!大言不惭,方才若不是老娘出手帮你,你早被这小子掼了出去了。”
“你懂个屁……”
“你这牛鼻子,长得丑,脾气还坏得很!”
他便在那里自己同自己吵了起来,呼延朔站在一旁,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他不说话,那璇元不高兴起来:“柳枝碎了,便是平局。你作为见证,可要看清楚!”
回身对弃说:“弃兄弟,今日不过瘾,改日我们换个花样再来一次!”
弃却是一迭声:“道长承让,承让!”
璇元甩甩手,头也不回径自走了。
见他背影消失,呼延朔悄悄凑近木娅问了声:“这道士什么人?缘何有些奇怪?”
类似场景,木娅已经见过数次,早习以为常。
“这位璇元道长乃是我哥哥的故人,自昆仑而来。便是他在凌山乌皋之中取来了程若,方才救了弃哥哥性命。”
“那他这……”
“他这自说自话的情形,之前并未出现。乃是来我这医馆,不小心读了哥哥遗下的一卷古简之后才变成这样。”
“木娅,你何不替他看看?”
“朔哥哥,他这并非身体上的病症,反倒像是一个身体里面突然住进了两个人。”
“啊——”呼延朔听她这么一说,想了一想,打了个激灵。
“弃兄弟,方才我看那老道明明占了上风,为何最后却差点被你打败?”
“太子殿下……”
“我应当虚长你几岁,不如便叫我大哥,日后称呼阿烈为三弟!”呼延朔止住弃,“既是兄弟,便是兄弟间的称呼。”
“是,大哥!”弃望着呼延朔,多了几分敬重。
“其实我什么也没做,只是将他自身的力量稍稍做了下改变,又返还到他的身上。”
“这道士修为可是不低,极可能是既济大成之人,他的力量怎会那么容易便被你所用?”
“许是他大意了。”弃想了想,“他将柳条绕在身后的瞬间,求胜心切,力道运用出现了极细微的破绽,被我抓住。若是他并不急于求成,而是如他自己所说,如涓涓细流般绵绵不绝的话,我已失了先手,他可以逐步将优势一点点放大,输的定然是我。”
“你说你后来居上的时刻,便是方才他体内那女子出声警告之时?”
“嗯!若他体内真有一名女子,那女子修为便深不可测!”弃点点头,“方才我趁他气息交换之间的一小道缝隙,将自己的力量楔了进去,与他的糅合在一起,将他后拉的力量,变成横推。他愈是用力,自己所受之力便愈大。眼看他要被我推动,孰知最后一瞬,他体内突然冒出一股极阴柔的,似乎并不属于他自身的力量,将我们双方的力量都轻松化开,将柳枝震碎。”
“是这样?!”呼延朔愈发惊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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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兄弟,如何?”三人回到房中,呼延烈对方才的比试亦极关注。
“叫二哥!”呼延朔对弟弟说,“此后你便是三弟了。”
“好,还是大哥想得周全!二哥——你们比试得如何?”
“战成了平局。”
听闻两人战了个平手,呼延烈十分开心。
“二哥,那老道平日咋咋呼呼,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的派头,今日算是被你挫了一下风头。也叫他知道什么叫后生可畏,再不敢小看我们。”
弃却十分谦逊:“今日比试,乃是道长有意让我,作不得数的。”
呼延朔却摇了摇头:“二弟,那老道一开始虽有些潦草大意,但依我看倒未必是真让你。”
弃笑了笑:“他将那柳枝粗的一端递与我,便是让我了。”
“这用柳枝比试乃是由他提出,只怕他平时便有练习。”呼延朔停了停,“还有,这世间万物皆有它存在与运行的道理,却并无优劣之分。就说那柳枝吧,粗的一端结实,但若是操控不好便转为呆笨,细的一端柔软,操控得法亦可转为强韧。方才那老道能将柳枝变成一根硬棒,正是利用了粗端的劣势;他一拉一带一转身,却又是利用了柳枝细端的优势。”
“阿朔此言甚是有理。”弃点了点头。
呼延朔幼年即追随名师,学艺十数载。方才在旁边亦是看得分明,这一番话说得十分有见地,竟令弃对方才的比试突然产生了新的理解。
“那老道说还要找你比试,待我腿好了,下回定要叫上我,我来给你们做个见证!”呼延烈躺在床上不能动弹,却心痒难耐,大声叮嘱。
“二殿下,看你目前的状况,恢复得十分不错。你且好好休养,下回弃哥哥定会叫上你的!”木娅见呼延烈无论气色精神皆远胜昨日,心中亦是十分开心。
“木娅妹妹,你管他们都叫哥哥,今后能不能再不要叫我二殿下,实在生分!哎哟,哎哟,我这伤口又开始疼……”
“二殿……哎呀,烈哥哥,你说的可是真的?”
“诶。好了!”呼延烈笑嘻嘻看着木娅,“你一叫我烈哥哥,我这伤口竟也不疼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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