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儿,”呼延犽牙将小儿子拉至一旁,“我知道你与木娅自小便青梅竹马,情感极深。不过这次……”
见父亲欲言又止,呼延烈心中已有不祥预感:“父亲,她究竟怎么啦?您说,儿子能挺住!”
“好孩子!”呼延犽牙盯着儿子双眼,“那老道说了,木娅乃是误中了她转移记忆的法阵。因为法阵被突然中止,转移并未完成,木娅脑中所剩几乎都是记忆残片。就算醒来,只怕也再不认识你。”
“啊!”真正听得这消息,呼延烈还是有些震惊,呆了一呆,“那可有治疗之法?”
呼延犽牙摇头。
“没关系的,父亲。”呼延烈顿了一顿,笑得有些凄凉,“我便天天陪在她身旁,与她重新开始,叫她一点点认识我。”
闻听此言,呼延犽牙长叹一声:“烈儿啊,父亲何尝不希望能够如此啊!”
呼延烈听父亲口气,竟似乎有更坏的消息,心中已是一沉。
呼延犽牙不忍看见儿子面容,背过身去:“木娅姑娘神智被毁,只怕捱不了多久了。”
“什么?!”呼延烈腿伤未愈,听父亲一说,竟站立不稳,差点跌倒。
弃在一旁依稀听到,心中猛地一惊,便似是被人提头浇下一桶冰水。见呼延烈摇摇欲坠,闪身将他扶住。
“单于,此话当真?”却是弃在发问。
呼延犽牙回身,眼中竟有泪光闪动:“木娅乃是我看着长大,他们的父亲生前亦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直当她是我未来的儿媳,又怎会拿与她性命攸关的事情来说笑?”
弃的神色亦是一下变得黯然:“这也是道长所说?”
呼延犽牙点头。
“他缘何要这么做?”
“这么做的并非道长本人,而是住在他体内的那古怪女子。她这么做的原因,却是因为你似极了她朝思暮想的一位故人,她欲要得到你前世的记忆作为印证。”
“竟是因为我?”弃的脑袋又开始炸裂般疼痛,当晚的一些记忆碎片又从脑海深处逐渐浮现,开始拼接:对,那发出呼喊的是木娅。她欲要撕开裹住我的白绫,然后便突然摔倒在地。她爬起又撕,又摔倒,直至终于没有了声息……而我也晕了过去!
“啊——”弃一声惨呼,放开呼延烈,径直冲进了木娅的诊室。
“弃哥哥!”门外传来一声喊,一名女子冲了入来,竟是扬灵。
她在宫中,直至今日方才知道医馆出事。与阏氏请求,便说想来看看呼延烈的伤势恢复得如何,这才出了宫。远远便听得弃的那声惨叫,立时冲了进来。
发现呼延犽牙亦在,扬灵有些尴尬,收住脚步:“单于,弃哥哥他怎么啦?”
呼延犽牙摇摇头,有些神伤:“许是旧伤未愈又自责过度,方才如此吧。古神医,你去看一看,别叫他苦伤了身子。”
扬灵原想一起进去,看见一旁的呼延烈亦是脸色惨白,浑身颤抖,于是问了句:“二殿下的腿可好些了?”
“腿是好多了,不过心却伤坏了……哎,可怜的儿啊!”呼延犽牙过去搂住呼延烈,拍了拍他的肩膀。
“听闻医馆中那老道突然发疯,将弃哥哥与木娅姑娘皆打伤了?”
“嗯!”
“我进去看看木娅姑娘。”扬灵终于走进了诊室。
床上躺着的木娅,哪有半分当日初见时的神采?一旁木呆呆坐着的弃,神情恍惚,只听凭那医者摆弄。
“弃哥哥,你这是怎么啦?”见到这幅场景,扬灵的眼泪“哗”便流下来了。
“我早看出那老道有问题,幸好我们去了宫中住。”夕张在一旁絮叨,“不然说不定公主你……”
扬灵瞪了她一眼,转身出门。
“单于,如今二殿下、木娅姑娘还有弃哥哥皆受了伤,尤其是木娅姑娘,一定需要有人照料。我在宫中整日无所事事,不如这段时间我便住在这医馆帮忙照应一下。”
“扬灵公主,这里自有医官与宫中寺人、宫女照应,不需劳烦你。”呼延犽牙看出扬灵心中所想,并不愿她住在此处。
“单于,你这却有些不近人情了!”竟又是夕张,“我们公主想照顾之人,除了木娅姑娘,还有那苍灵卫弃!”
夕张竟说出这话,扬灵又羞又气,正要辩白,夕张却抢过话头。
“单于,你可知那弃究竟是何人?他为何做了苍灵卫,又缘何要去从军?”
关于弃的身份,呼延犽牙心中本就疑惑,于是摇了摇头。
“他乃是公主的大恩人!当年公主自姑臧出逃,幸得有他舍命相救,才得以躲过追杀,回到苍蘼。当你们兴兵攻打苍蘼之时,又是他代替公主出征,维护公主在苍蘼国人心中的声誉与颜面,这才惹下今日的祸事!”夕张看着呼延犽牙,大声质问,“换做是你,这样一个人,若他落难,帮是不帮?”
呼延犽牙点点头:“若真如你所说,自然要帮!只是公主身份特殊,不适合住在这医馆之中。”
“迂腐——”夕张拖长声音,“如木娅姑娘这般不省人事,全要靠人帮忙照料,最辛苦便在夜间。不住在这医馆,难道王宫医馆来回跑?她照料好木娅姑娘,再顺带照料一下那弃便好。不论其他,但论用心程度,她人谁能比上我们公主?那弃如今痴痴呆呆,与公主这样的相熟之人相处几日说不定便好了,也未可知。”
呼延犽牙原是极豁达之人,听她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于是向扬灵行了一礼:“如此便辛苦公主了!”
扬灵心中奇怪:这夕张上回急吼吼要去王宫,这回又死气白咧要留下来,究竟为何?
见单于答应,心中十分欢喜,亦无暇多想:“单于放心。我与木娅姑娘虽相识不久,却感觉彼此相知甚深,照料她乃是我自愿之事,何来辛苦?”
又看了一眼弃:“弃哥哥确是我的救命恩人,又是代我出征才会流落龙方,以致被那老道所害,照料他我更是义不容辞。多谢单于成全!”
“照料木娅是情,照料弃贤侄乃是义,公主如此有情有义,若我呼延犽牙还是不许,岂不是真如你这小宫女夕张所说——不近人情了?!你在此处住下,有甚需要,只管着人自宫中取来。古神医在此,你们遇事亦可商量。真希望木娅与弃贤侄皆能早日康复!”
又回头看看呼延烈:“我烈儿腿伤未愈,却又遇上如此糟心之事,只怕也要一并拜托给你了。”
又说得几句,呼延犽牙离去。
“缘何今日你愿意留下?”扬灵抬眼看着夕张。
“宫里有什么好玩?这医馆比龙方王宫可有趣多了!”
“那你上回为何要去王宫?”
“还不是因为那个老道?如今他不在了,自然住过来舒服些啦。”
“木娅,木娅!”她们在那里说话,呼延烈不知何时已经进了诊室,“你醒啦?!”
扬灵闻声连忙冲了进去。
呼延烈站在床前,满脸兴奋。
弃已经将木娅扶起。木娅眼神空洞,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数人,竟如同并未看见。
“木娅,我是阿烈,阿烈啊!你还认得我吗?”
木娅并不说话,却侧过了头去,看了看弃,又转回头看了看扬灵,最后竟将目光停在了大门外。
呼延烈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大门外什么也没有。
“你想出去?”扬灵轻声问。
木娅眼中有了一丝神采,却转瞬即逝。
“来!”扬灵与弃一起,将她抬起放在一张椅子之上,搬到了屋外。
已是初冬,天气阴冷。木娅极缓慢地左右看看,抬头望向了天空,便再一动不动。
“木娅!木娅!”呼延烈拄着双拐,绕着木娅来回转圈,有些着急。
“哎——”木娅突然叹了口气,便好似一切已随那叹息化为高天上的流云,迎风而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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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蘼王宫,蹇横独自一人横躺坐在龙椅之上,犹在回想白日里众臣朝拜的滋味,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丝微笑。
“谁?”不见他动作,他人已陡然跃起,射向房顶。
一条身影轻轻一闪,竟躲开他疾如闪电的一击,绕梁三匝、飘然落地。
蹇横随之落下,心中却有些忌惮:此人身手了得,莫非是姬氏余孽?又或者是此次清洗中的漏网之鱼?为何我的印象中却并无此人。
“你是何人?可知这里是何处?!”蹇横喝道。
来人青纱蒙面,并不说话,一双蓝灰色眼睛只定定盯着蹇横看了半天。
“你要作甚?”蹇横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再次猱身而上。
这次那人并未躲避,而是挥手与他交了一掌。
那人手掌柔如无骨,挥掌时亦毫无气势,然而蹇横发出去的力量却如同泥牛入海,竟全无下场。
“姑臧乃苍蘼西北门户,兵家必争之地,你竟真的拱手送与龙方?”那人声音如同自天外飘来,“只怕你这龙椅再坐不安稳!”
蹇横又吃了一惊:“阁下究竟是何人?缘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隆冬将至,龙方与姑臧之间十万大山,大雪一封,姑臧如今便如同一座孤城。将军斟酌……”
那人言毕,哼哼冷笑一声,不再说话,转身化作一道青烟去了。
蹇横并未去追,心中却越发奇怪:他来至宫中,却似乎并不是为了袭击我,倒像是提醒我姑臧之事。他究竟是何人,又有何用意?
坐在龙椅上思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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