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绛薇低着头,左手握拳抵着下巴回忆这些日子想过的剧情。全神贯注的她连房门打开,都没有察觉。
“承微?
听到这称呼,李绛薇猛地抬头。见到来人,颇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来人是禇咏羿,两人明面上的身份,不好独处。
“没事,越康在外头守着,我特意挑了没人的时候过来。”
“先头我还想着,公子派米掌柜去香曲,是不是为了开新的店铺。”
“你猜对了。”
李绛薇笑道:“这感情好啊!这铺子开起来了,以后我的书就能卖到淮州去!要是生意做的好,文锦书肆能开到池州去,妹妹就能在书肆读上我的书了。”
提到妹妹,李绛薇又不自觉的露出温柔的笑容。让这个阴翳的天气,多了一抹光彩。
“好哇,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可是我手下那么多著者中,稿费分的最高的那个。这都喂不饱你?”
“不说这个了。”李绛薇打断道:“淮州那边是什么情况?”
“预计达到香曲的时间会和车队差不多。等他们到了香曲,会上门将你接走。”说完,禇咏羿狐疑的看向李绛薇,“这些事,世子没有同你说?”
他发现李绛薇一直在问路途上的具体安排,按道理这应该是出发前就该了解清楚的事。
“大姐姐说的不多。她只道一切打点妥当,跟着走便是。可我再问大姐姐也没有多回我两句,我又不愿这一路糊里糊涂的,只能来问公子了。”
提起此事,李绛薇不免有些黯然,总觉得路绛枫还是不够信任自己。
或许是因为自己没有表露值得信任的能力,才会被如此保护着。
“公子可把纸笔带来了?”
“可以倒是可以......”禇咏羿下意识回道,答完之后才反应过来,追问道:“又要写稿?不多休息一会?”
李绛薇笑道:“和贵书肆的合约,我还记着。这书稿总不好一直欠着。何况......”
想要对抗晕车,只能让脑子动起来,找点事情做。让脑子忘记自己在坐车。
禇咏羿笑着在桌上放下纸笔墨,边放边说道:“我们离香曲很近了。我决定明天和主车队分道扬镳,跟米掌柜汇合。”
李绛薇捂着嘴,轻轻笑道:“车队的人见过你,不认米掌柜怎么办?”
“我轻易不露面,事情基本是由身边人转告下去。以米掌柜的名义出现时,还做了些许乔装。”
想到在上阳的会面,李绛薇很疑惑禇咏羿口中的乔装是指什么。
“不用担心,米掌柜是个机灵人。何况他还带着我的文书,不会有人否定他的身份。”
见禇咏羿有所准备,李绛薇也安心下来,道:“那,就好。”
“今晚我便传信给荥川那边,探探他们的消息。荥川的人不来,我们就无法从香曲出发。有可能会在香曲留上一两日。”
“公子是打算直接在半路和路氏的人汇合吗?”
禇咏羿浅浅一笑,道:“不是路氏,就是你们李家的人。”
李绛薇一怔。
“安远伯府的陈老夫人得了病,去荥川修养。这次来接你的,是你们安远伯府的人。”
李绛薇点点头表示明白,而后又道:“公子打算怎么入队?总不好和他们明示身份。”
“我以你管事的身份提前和他们接洽,越康将信物交给我了。”
“那就好。”
禇咏羿笑着看向李绛薇。
“怎么了?”
“我都要走了,不说点什么?”
李绛薇微微皱眉,疑惑的看着禇咏羿:“不是很快就见面了吗?唔......那就?一路小心?”
“好!”禇咏羿冲李绛薇笑笑,说道:“我早去早回。”
禇咏羿就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高兴的出了门。
被留在原地的李绛薇摸不着头脑,疑惑的望着禇咏羿远去的方向,无奈的笑着叹气。而后提笔,写着路上想到的剧情。
这次出门,禇咏羿一共带了两只山鱼阁的信鸽。山鱼阁的信鸽是全恭国最有名的,他们甚至号称自己的信鸽能翻山越岭。南至福阳郡,北至洛祁郡,没有他们的信鸽到不了的地方。
这两只信鸽曾在上阳时放出去过,如今都回来了。今日再放,是为联络荥川那边的人。
放走白鸽后,禇咏羿处理了车队的一些事务后,便让亲信传出米掌柜要离队,提前往香曲出行的消息。
等李绛薇醒来时,从英子那听到米掌柜已经离开了。
有了禇咏羿的提前打点,车队按着预计的时间到达坤淮边界的香曲。
进入香曲,安远伯府的车驾连同文锦书肆的车队一齐进了一个大院中。据英子介绍着,这间大院将来就是文锦书肆的新分店。
只是当地的印制厂还未沟通好,店铺的装潢还在商榷。
真正的米掌柜比他们要早一天到达香曲。李绛薇进入大院后,穿戴整齐的米掌柜带着笑容前来迎接。
那是一位身量与禇咏羿有几分相似的男子。眉目间似乎做了些许修饰,有几分禇咏羿的神韵。
所谓的乔装,就是两个人往像了化?
李绛薇不禁腹诽道。
米掌柜给李绛薇准备了大院最好的一间房间,这让李绛薇有些受宠若惊。房内还备好了笔墨纸砚,书柜上还摆了不少文锦书肆印制的书本。
也不知道这些书,是不是香曲店的样书。
从上阳到香曲,这一路李绛薇被保护的很好。天气冷了,禇咏羿会命人送来手炉。文锦书肆那边改善伙食,也会给李绛薇这送来一份。
朝着京城的方向远眺,哪怕她的视线,被窗棂、被院墙阻挡。
李绛薇知道,她唯一的价值,便是承微的名号。
收回视线的李绛薇提起笔,在空白的纸张上开始书写着小说的后续。
也只有写稿时,她才会感到安心。
远离安远伯府踏上旅程,在外漂泊这么些时日后。李绛薇再一次看见她笔下秦筠这个角色时,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触。
寻父是真的寻父,还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归宿?找到真正的家?
会写下这个故事,是不是自己潜意识的反应?她的内心其实也在寻家?
离京之后,她很少想念安远伯府。这也使得李绛薇很难确定安远伯府是家,还是单纯的住所。
她对安远伯府里的人有所留念,但是感情又不够深厚。有朝一日让她在安远伯府的亲人和上一世的生身父母选择一个,她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唯一能让她犹豫的,只有李绛芸。
然而李绛芸在这个世界,还有其他亲人。而自己的生身父母,却是什么都没有了。
海的距离尚可跨越,三百年的时间却无法跨越。
自己的音信还是有机会跨越时间的。
李绛薇看着手中已经被眼泪濡湿的纸张。
她虽然是无名之辈,但是禇咏羿和禇咏青二人却是史书的宠儿。只要诞生,就能在史书上留下痕迹,最少也能混到一个“圣上封某某为某某”的字句。如果禇咏青成为明君,就能在史书上多留下几句。
要是自己写下的书,能够成为皇族的陪葬。是不是有机会,将自己回到过去的信息传到父母的耳中?能够让他们知道,自己过得一切安好?
李绛薇忽然觉得自己手中的笔,似有千钧重。
这一刻,李绛薇的内心是激动而害怕着。
这便是近乡情怯吧,李绛薇如是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