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嗡鸣声响彻整个烟柳十八巷,长鸣不止。同时,狭小的暗室内,骤然爆起一蓬白光,光线极亮,瞬间将暗室映得惨白!所见之人双眼如直视烈日,几欲灼伤。
被这骤然暴起的灼目亮光所刺,双眼陷入短暂的失明。男子一掌抓空,身形一滞,顿足立于原地。
身侧已有侍卫飞快闪出:“主子,庆王和舒二公子的人已经被惊动,正从密道撤出;巡夜的五城兵马司的人也已闻声而来,我们最好赶紧离开…”他小心翼翼,觉得放跑虫子还反被戏弄的主子,此刻心情一定好不到哪儿去,“可,还要去抓那小贼?”
“不急,”男子袖口一翻,现出指尖停着的一只苍蓝色蝴蝶,“是本王的,跑到天涯海角,本王也要抓回来。”
方才挑逗之时,他便将追踪用的迷迭香涂到了此女耳后。是他一时大意,才会被这小虫反摆一道。
“只是,如此一来,难免引起庆王警觉,只怕会影响主子之后的筹谋。”侍卫犹疑道。
“发现此二人密谋与此,不过是意外之得。知道此事,固然能因势力导,事半功倍;但即便没有发现此二人密谋,也无损本王筹谋。”男人懒洋洋笑道,“不过是锦上添花的玩意儿,无关痛痒。本王今日左不过无事,便过来看个热闹。这不,”目光在指尖蝴蝶微颤的双翼上一凝,笑得趣味盎然:“收获了意外之喜。”
——一只滑不溜手的小虫子。
“可笑这女人从舒煜口中套出密谋之事后,喜不自禁,还以为得了天大的筹码,巴巴请来主子旁观。”侍卫轻嗤一声,脚尖踢了踢面画大叉,昏迷在地的尹含真:“还以为立了个大功,可以向主子提要求呢!可笑!可叹!”
——
主仆二人在暗室内一对一答间,掬月楼内的密道里,庆王和舒煜也正被侍卫簇拥着惊惶离场。
“殿下可听到了方才那声长鸣?”舒煜身体病弱,此刻被一名侍卫背着疾行,声音瑟瑟发抖:“今日之事,会不会已经……已经败露了……”
庆王素来温柔可亲的一张俊脸此刻阴沉得要下雨,他恼怒地一圈砸在密道墙壁上,灰尘四飞。
他当然听到了,不止他听到了,恐怕半个烟柳十八巷的妓女嫖客全听到了!
“事已至此。”庆王磨着牙,扫了一眼被侍卫或背或抬,依然在昏迷的“十二国使者”,眼中闪出狠戾的光:“你我都成了拴在同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再无退路!”
况且对于那独特的画皮换面技术,他十分自信,即使有人捅破此事,也决无证据!
毕竟所有面皮都是“长”在脸上,掀不开抹不去,熟悉这些使者的亲近之人又远在西域,无法作证。只要这十二人死在陛下面前,把证据坐实了,何愁不能扳倒舒焕!
想到这,他长吁一口气,复又挂上那如谪仙一般俊逸可亲的笑容,眉间一点朱砂痣似乎也明艳了几分。
望着那张可亲的脸,舒煜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寒冷,不禁打了个寒战。
——
引得烟柳十八巷鸡飞狗跳的罪魁祸首,此刻悠哉游哉坐在掬月楼屋顶上,翘着二郎腿,晃悠。
手腕一翻,又翻出一只银色小球,盯着那球,晏离非想象了一下钟馗大爷被他反将一军后的表情,真是无比愉快,回味无穷。
某年回京述职时,燕七少听闻尹仙子诉苦,说姑娘小倌们因为工作性质特殊,经常需要昼伏夜出,平日里打交道的人也身份庞杂,故而希望燕少能给她们每人配把小匕首,以作防身之用。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燕七少转念一想,姑娘少爷们身子娇弱,舞刀弄剑难免不慎伤着自己。况且鄢京城作为天照首府,对刀具管制极严。风月连城本就是罪臣贱籍之所,官府每年都会着人监察,含真商祁身份本就特殊,身怀利器,难免会有图谋不轨之嫌。若被有心人告密,可不麻烦?
这一念起,燕七少便把自己关在商祁的药房里,叮铃咣啷折腾了三日,吵得娇生惯养的商公子神经衰弱,差点在他饭里下毒一了百了。
三日后,药房暗门哐当一声被踹开,蓬头垢面的燕七少一把抱住无辜路过的商公子又叫又跳,将终身信奉“生命在于静止”,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商宅男颠得七荤八素,差点掏针扎死他。
便是在那一刻,铛铛铛——
燕氏单身女(男)子防狼报警器!应运而生!
此物外形圆润,不锋利不伤人;发光燃料是白磷,低温燃烧不易燃不易爆。真是遵纪守法良民必备!闪光意在闪瞎贼人眼睛,瞬间置盲,受害者可以趁机逃跑;蜂鸣意在将事情闹大!越大越好!有多大闹多大!
鄢京天子脚下,人口密度大,治安好,护卫严。特别是夜里宵禁,有五城兵马司的夜巡校尉领队巡视,风吹草动都能察觉,何况是能振彻半边烟柳十八巷的长鸣!
回想起拿到此物时,尹含真高兴得飞扑上来,亲得他满脸唇印的场景,晏离非唇角笑意不禁淡了几分。
她有些烦躁地甩手将小球从屋顶丢下,便听有人哎哟一声,怒喝道:“何人偷袭本校尉!”
晏离非两眼望天,想哭。
大半夜,宵禁区,在空无一人地街头乱丢垃圾都能刚好砸到警察叔叔,她是有多背。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脚下一蹬,晏离非以更快的速度飞窜出去。
——
砸人的小银球落地一滚,就不知道滚去了何处。那莫名奇妙被天降异物砸得眼冒金花的巡夜校尉大怒,见屋顶有人影闪身跑过,打马便欲追去。
旁边下属赶紧拦道:“大人莫急,我等不是听闻烟柳十八巷有蜂鸣怪声,前来查探得吗!切莫为了此等小贼,坏了正事啊!”
被砸的校尉是个粗人,素来看这位文邹邹的同僚不太顺眼,觉得此人分明是在骂自己不知轻重,耽误正事,不由骂道:“日你个仙人板板,老子抓的贼比你睡得女人还多!蜂鸣怪声刚响起,这小贼便从烟柳十八巷火急火燎跑出来,必定有问题!说不定就是罪魁祸首!一定要抓住他!”
谁曾想,这人情急之下一番胡说八道,还正好让他说中了事实。
众巡夜骑士无法,只得调转马头,紧追晏离非而去。
谁也没有发现,不远处紧挨着掬月楼外墙的树影中,静静停了一座轿舆。
待夜巡官兵走后,有一黑影躬身跪在轿前,将一颗银色小球恭恭敬敬递入轿前低垂的黑色纱帘。
“督公,这是阿离小姐丢下的小玩意儿。”那黑影声音十分奇怪,尖而细,听上去难辨男女:“恐怕就是这个小玩意,发出刚才的蜂鸣声。”
黑色的纱帘下,坠着一颗颗斗大的东珠,因而在轻拂的夜风中,纱帘仍然低垂,分毫不动。
此情此景,若是让晏如意看到恐怕要眼红得厥过去——如此大的东珠,国公府家大业大,也仅得一颗。还是在嫡亲的五小姐晏清越及笄那年,远在南海的表叔送来的及笄礼。晏清越想要一对缀在鞋子上都寻不到第二颗,只得为此珠专门打了一支九凤绕珠赤金缠丝钗。
而此时,如此稀有的硕大珍珠却被拿来作了帘坠,密密麻麻坠了四面,少说得有百来颗,是何等奢靡浪费,暴殄天物!
见帘后那人似在兴致盎然的把玩手中的小球,黑衣人不禁试探道:“属下瞧着,那些官兵已经盯上了阿离小姐,恐怕颇为难缠。督公可是要追上去,免得出了什么差池。”
“追。”声音幽冷,微微带了一丝沙哑,听在耳中撩得人耳膜莫名发痒,想要拿小指掏一掏。谁知越掏越痒,直痒到人心里。
黑色轿舆悄无声息飘起,如同暗夜里的夜行罗刹,转瞬间便消失在百米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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