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葭却道:“郡主,能救你的只有自己!”
南城郡主一怔,半晌,她原本死气沉沉的眼睛里有了活人的气息:“给我食物!给我水!”
立刻有丫鬟把水和食物递过去,南城郡主把食物含在嘴里,食不知味,但还是咬着牙一点点地咽下去。
“稳婆!”身体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南城郡主喊道:“给本宫继续接生!”
屏风外,谢皓轩的眉头打了一个深深的结,他能预感到,这一次郡主凶多吉少,可是此刻,已经沉寂的临时产房里,竟又传来南城郡主沉痛忍耐的呐喊,那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带着倔强不屈,好像在与命运抗争!
谢皓轩只觉得心口一热,握在短刀上的手随着那一声声的呼喊,慢慢收紧:“郡主……”
南城郡主身上的汗水浸湿了华服,似乎轻轻一拧就能拧出水来,脸色更是比纸还白,因为用力而面孔狰狞,每一次呐喊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大概是因为被南城郡主不屈的意志折服,屏风内站着的贵妇贵女们两眼相望,眼角潮湿。
嬷嬷跪在佛堂前,对着金身佛像磕头:“求菩萨开恩,救郡主与小王爷一命!奴婢愿以后剃度出家,以身侍佛!”
又一个人跟着跪下:“民女愿今生后世再不食荤!求菩萨开恩!救郡主与小王爷!”
“民女愿以十年寿命,换郡主母子平安!”
“民女愿……”
……
女子们求神的声音,此起彼伏,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力量,南城郡主忽然大叫一声,稳婆喊道:“看见了!看见了!是个小王爷!奴婢看到小王爷的腿了!”
众人惊喜,跪拜的声音越发响亮,众人都在求一个奇迹。
然而那个奇迹没有出现。
南城郡主那一声呐喊比之前都高,然而后面再没有第二声。
“郡主!”嬷嬷看着气若游丝,已经完全没有力气的南城郡主,心如刀绞,“郡主你醒醒!郡主!”
稳婆这时候也大叫:“不好了!产妇没有力气了!小王爷的半个身子还卡在里,再不出来的话,真要活活憋死了!”
“郡主!郡主只差一点了!你起来!你再用点力啊!”嬷嬷紧紧的握住南陈郡主的手,想要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然而没有用,南城郡主整个人都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身体也已渐渐失温。
“这怎么办!郡主不行了!”
麝老太君立刻道:“还等什么!保郡主!”
“对!”嬷嬷立刻清醒,对着稳婆道:“快!传太医!救郡主!”
“可是郡主说过,要保小王爷……”谢袭衣禁不住颤抖道。
的确,南城郡主之前发了话,要保小,若是违抗旨意,纵然是保下了郡主,这里的所有人也得安个谋害皇嗣的罪名!
其罪当诛!
“我让你去喊太医!”嬷嬷却只关心南城郡主的生死。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呢!”稳婆吓得泣涕涟涟,跪在地上颤抖如筛。
“贱奴!”嬷嬷怒不可遏,“你以为,小王爷如果死了,你命能保住?”
“保大是死,保小也死,这可怎么办……”
所有人都慌了神,那稳婆颓然道:“不行了!小王爷身体已经发紫了!”
话音刚落,稳婆的肩膀忽然被人推了一把,她瘫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那谢府的九姑娘手拿匕首,站在了南城郡主的身边。
她不能死,所以,只能孤注一掷!冯葭解开南城郡主腹部的腰带。
嬷嬷瞳孔放大,大喝道:“谢兰昭,你要做什么!”
冯葭没有抬头,声音冷寒如冰,只有三个字:“救郡主!”
同样,也是自救!
她不能受牵连,所以无论是南城郡主,还是小王爷。
都得活!
嬷嬷睚眦欲裂:“放肆!你看你是想谋害……”
“住口!”冯葭被她吵得心烦,不由扭头斥责道:“你以为保了大,小王爷死了,南城郡主还能活得下去吗?郡主连死都要保住这个孩子!她受得了失子的打击吗!不想让郡主死的话,就给我闭上嘴!”
嬷嬷大怔,被冯葭的气势吓住,真就一个字说不出来。
“他们两个,必须一起救!”冯葭的声音振聋发聩。
“你不会是想……把孩子刨出来吧?”一个贵妇恐惧道。
冯葭没有应答,拔掉匕首的刀鞘,冷硬的寒光反射在眼睛上,这时候的她却出奇的冷静。
谢兰昭竟然要刨腹取子?!
民间产妇难产时,确实有稳婆这样接生过,但是那可是郡主!
在郡主身上动刀子,她有几个脑袋可以掉?
她怎么敢!
“昭儿!不得放肆!”麝老太君手中拐杖用力点地。
“祖母,我有把握,”顿了顿,冯葭道:“要么,小王爷死,我们陪葬,要么,剖腹取子,尚有一线生机!”
她凌厉的目光划过在偏殿里的所有人,“你们还有更好的两全之法?”
众人不知道是都被她的眼神震慑到,还是真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一时间没有人再敢说话,也没人再敢阻拦。
冯葭举着刀,数年前,她也曾经遇到过一个案子,案犯是一个怀孕十月的妇孺,那妇孺受不了折磨,杀了家暴她的丈夫,被判斩首,万念俱灰。
然而就在斩首的当天,妇孺胎动,当街生子。
那女子就如现在的南城郡主一样,腹中孩子太大,无法顺产,因为戴罪之身,去请了几位稳婆都不愿意接生,而围观众人皆是冷冷打量她,道:那孩子有个罪犯母亲,生来就是坏种!母子双亡才好!
而那一刻,那位已为人母的妇孺紧攥住她的手,恳求道:“大人,我的孩子,何其无辜!”
是啊,孩子何其无辜?在所有人错愕的眼神里,她举着匕首,将那产妇肚皮划开,抱出婴儿。
而现在,小王爷又何其无辜?
凭什么害他的人逍遥法外,他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个世界!
心中一定,冯葭不再犹豫,在南城郡主身上稳稳划开一个口子,温热的血液飞溅在冯葭的脸颊上,她却混不在意。
片刻后,冯葭摸到了孩子的头颅,她用匕首割开脐带,随即浑身憋得发紫的小王爷一声响亮啼哭,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