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有很多私产,都没有进谢府的账簿,而是自立账本。那些产业明面上的主人不是他,就算查也查不到他头上!”
“这就是你所说的秘密?”冯葭哼了一声:“京城有多少权贵,他们的产业真的都透明吗?这是公开的秘密,在我这里并不值钱。”
“我要说的不是这个!”谢姝白急了,压低声音道:“不知道妹妹有没有听说过,前崇春门长史宋柄?”
大历与周边各国,百余年前就开始自由贸易,其中大宛和澧朝临海,除了陆路运输之外,更多的就是海上贸易。宋柄作为崇春门长史,对来往船只收取关税,可他却是个十足的贪官,利用职务之便,五年之间,贪得白银十亿万两,后被隆庆帝发现,斩首示众,抄家的官员三天三夜没合眼,都没有将他府里的金银搬空,除了白银之外,稀世珍宝更是数不胜数。
宋柄这个名字,跟太平教一样,都是大历之耻。
“听过又如何?”
“那妹妹有没有听过,其实这宋柄贪墨的白银并非十亿万两,而是二十亿万两?可另外一半的银子却不翼而飞,为何?”
冯葭却笑道:“四姐姐,我没有时间给你打哑谜。”
谢姝白一愣,最后妥协道:“那不翼而飞的银子,很可能在父亲手里!”
如果能拿到谢乾和宋柄勾连的证据,那想要扳倒谢乾,就有了筹码,即便心中惊涛巨浪,冯葭面上却毫无波澜:“证据呢?”
“我不管你相不相信,”谢姝白下意识地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旁人,才低声道:“也就是孟管家死的那日,父亲忽然把我叫到书房里,替他看了一本账本,那账本一看就是私账,我并没多在意,然而第二日,父亲依旧让我过去看账本,正好那天小阁老到府里做客,父亲去应酬,小厮又恰在这时送过来一封信。”
谢姝白回忆道:“很奇怪的是,那封信并没有信戳,也没有留名,于是我打开偷偷看了一眼。”
冯葭的眼神微微发紧。
谢姝白继续道:“那是一封别人写给父亲的信,可却不是那人写的,像是从书上撕下来的,你明白吗?”
顿了顿,谢姝白这样说:“比如,我想写这个字,便在书中找到这个字,裁下来拼上去,组成了这封信,我想,写信的人并不想暴露自己的字迹,所以才这么做。”
“里面只有两行字。”
“写了什么?”
“我知道宋柄是你的人,那另外的十亿万两在哪?”
宋柄竟然是谢乾的人?可是朝堂上谁不知道,这个宋柄年少轻狂,从来都是和谢丞相意见不和,两人势同水火。
冯葭心中一动,或许,还有一种可能,表面的视同水火,只不过是蒙蔽众人的手段,二人是一伙的,所以宋柄贪污案牵涉了那么多人,但谢丞相却能够择清自己,稳坐泰山。
那另一半不翼而飞的银两,也绝对不会有人猜到在他手里。
冯葭有了一些不好的预感,这就意味着,谢丞相不仅有太子做靠山,他的势力便如根深的老树一般,藏在地底,盘根错节。
纵然心中惊涛巨浪,她却掩饰得很好:“那封信现在在哪儿?”
谢姝白却摇头:“我看了一眼之后,怕被发现,便又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后来父亲来了,等他看完了信,脸上露出骇然的神色,而后背着我,把书信烧了。”
冯葭微笑:“四姐姐,父亲对你那样好,你为何背叛他?”
“你我都是聪明人,我绝不相信你看不出来,谢乾是一个极度冷血自私的人,”谢姝白盯着不远处的火烛,“他只是把我们当棋子而已,谢云瑶和谢司彦是他的亲女儿亲儿子,他都能一眨眼睛抛弃,更何况我一个养女?”
谢姝白抿了抿唇:“我自然要为自己打算,为自己留一条保命杀招!”
“那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保命手段告诉我?”冯葭似笑非笑。
谢姝白拢在袖子中的双手狠狠握紧:“因为这世上有比活着更重要的事情!”
冯葭没有说话,似乎是在思索,屋子里格外安静,只有火烛爆裂开的声音,半晌,冯葭点头。
谢姝白喜出望外。
“但是,我并不信任你。”冯葭道。
谢姝白脸上的笑容僵住。
冯葭站起来:“你的讯息对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可是我却要为了你对付勇毅伯爵府,这么一想,我岂不是亏大发了?”
“这样吧,一个月。一个月之内你拿到对我有利的信息,这样,我就同意和你合作。”
“什么叫对你有用的信息?”谢姝白道。
“这就要靠你自己去找了,”冯葭摊手,“是你要与我合作,如果你找不到,这说明你没有能力,一个没有能力的人,我为什么要冒险跟她合作?”
静默半晌,谢姝白咬牙:“一言为定!”
外头的风雨更大了,谢姝白的背影在雨帘中彻底消失不见了,松槐才从暗处走出来。
“你真的答应她?”
冯葭不答,只是把茶水一口饮尽。
松槐道:“四姑娘这个人,城府很深,这府里上上下下,即便是最低等的洒扫下人都很爱戴和敬重她,不仅如此,就连平日里最苛刻的麝老太君,对她也是多为赞赏。十三岁便冠为京中才女,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简直可以说完美无瑕,可是要得到这些,得对自己下多大狠心,又得有多大的忍耐力?”
松槐摇了摇头:“众人只觉得这位四姑娘温柔好相处,可我觉得她处处透着可怕,你与她合作,是与虎谋皮!”
冯葭转过头:“谁说我答应她了。”
松槐一愣:“可是你刚刚……”
“你以为她今日来找我,真的是为了与我合作?当然不是。只不过是想说服我,让我心甘情愿做她的马前卒,待到我真的斗完嫡母,打倒勇毅伯爵府,她的下一个目标说不定就是我。”
“不过她有句话说的对,孟氏必须得除,勇毅伯爵府也一定会来找我的麻烦,所以我们只是相互利用罢了。”
松槐却有些担忧:“你不怕她背后捅你一刀?”
“她会捅刀,我就不会?”
松槐惊愕。
冯葭挑眉:“我捅起刀来,可是一点不手软,绝对会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松槐打了一个寒颤,竟然有一些庆幸,自己和她是同一阵营的。
她就像棋盘上的执棋者,掌握着每个人的心理,翻手覆手之间,便可以掌握别人的命运,这样的敌人,实在太可怕!
第二日,冯葭随着谢姝白一起去了顾家私塾,然而刚到门口,便被人拦下了。
冯葭抬头,拦住她的是三个女子,她们都穿着华贵的服饰,发髻梳得一丝不苟,脂粉厚重,银钗金珠挂了满头,不像是来求学的,倒像是来比美的。
为首的那个人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八宝衣,领子上坠着一颗硕大的南珠,正是当日在承恩寺里与谢袭衣并排站着的贵女,大农令千金,周慕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