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到归元寺的时候,已经夜深了。
昌明大师躺在禅床上,已然昏睡。到场的,有不少地方的领导,还有其他高僧。
明尘把顾松和谢茵然领到房间里,悲声低语:“方丈说,答应了施主,走之前跟您说一声。所以还没睡过去之前,叫小僧联系施主。”
顾松点了点头,和谢茵然一起,静静等昌明大师醒来。
谢茵然第一次到这样的场合来,心里很紧张,很想牵着顾松的手。但她也知道这里是佛寺,并不合适这样做。
这里面没有人不认识顾松,见他带了个年轻女子一起来到这样的场合,有的不解,有的蹙眉。
顾松猜得到有些人的想法,但他没有理会这些。
他只是携将来的妻子,来送一位尊敬的长辈而已。
临近午夜,昌明大师醒了过来。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房内的人,气色却显得红润了一些。
示意明尘帮他躺坐了起来,昌明大师微笑着低声说道:“方外之人,有劳大家牵挂了。”
禅房内响起一片问候的声音。
昌明大师缓缓点头示意,然后说道:“夜深了吧?大家不必因为我耽误工作休息。我再最后有一桩心事,和顾松小友说几句就是了。明尘,帮我请大家去休息吧。”
诸人不解,有些还很羡慕。但昌明大师说话了,其他人只得依他的意思,先出了房。
去休息是不会的,看昌明大师的情况,只怕就是在今夜。此刻,像是最后的回光返照。
明尘领着众人去了隔壁大殿饮茶,然后又回到禅房门口等候召唤。
禅房内,昌明大师看着谢茵然笑问:“这位是?”
顾松坐在他窗前的凳上说:“还未成婚,我想和她一起来送送大师。”
“谢谢你这番心意。”昌明大师见他把自己当做很亲近的长辈,心中欢喜,然后问他:“西川之事……”
顾松答道:“大师不必牵挂。已经筹了3亿善款。张忠学长老会亲自挂帅,争取让这笔善款发挥最大的作用。”
昌明大师放下了心事,低声颂道:“善哉。”
谢茵然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只是乖乖地站在顾松身旁。
她觉得顾松哥哥现在的神态非常地认真,而面前这位大师也非常关心这事的样子。
昌明大师又洒脱地说道:“你非说要送我一程,现在我没推辞,又把你叫来了。来送过了,就回去吧,难道真要等到我闭眼?”
顾松哑然失笑,然后说:“大师是守信之人,我也必定守信。大师,愿您往生极乐。”
“那就着相了。极乐不极乐的,无所谓。小友,将来的事,就拜托了。”
“固所愿也。”
顾松站了起来,合十向他鞠了一躬。谢茵然慌慌忙忙地有样学样,也向大师施礼。
深深地看了昌明大师一眼,顾松笑了笑,就准备和谢茵然一起离开了。
昌明大师忽然问:“小友,你相信有来生吗?”
顾松停住了脚步,想了想,就转头笑道:“我本来不信的。”
说完,他就再不停留,和谢茵然一起走了。
昌明大师楞了有一阵子,等到明尘来到了床前,才摇头笑着低声道:“着相了。”
只不过,这些天忆及顾松的一生,为什么会想起这个问题呢?
他的回答,怎么是那样的?
彼岸,有什么?
昌明大师只觉得眼前亮起佛光,绽放出花朵来。
他闭了眼,斩了心中念想,不悲不喜,轻声道:“请大家过来吧,是时候了。”
……
顾松和谢茵然回到了梨湖畔的院子里,就接到了昌明大师安详圆寂的消息。
他没有睡意,和谢茵然一起坐在落地窗旁的沙发上,看着外面的湖景。
谢茵然安安静静地依偎在他身侧,把头搁在他脑袋上挽着他的胳膊。
她也还不懂,松哥哥把她带过来一起为昌明大师送行,是什么用意。但大概,既是对自己的重视,也是对昌明大师的尊敬吧。
反正昌明大师好像很欢喜的样子。
她也不懂,松哥哥和昌明大师好像有什么约定要办什么事,还有3亿善款,然后松哥哥现在挺沉重的样子,为什么?
是因为昌明大师已经去了吗?
谢茵然的手挽得更紧了一些,想要松哥哥觉得宽慰一点。
他喜欢自己跟他很亲近嘛。
还是顾松先开口:“怎么不说话啊?”
谢茵然摇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啊,陪着你就好了。”
顾松笑了笑,伸手把她搂住,然后说:“昌明大师是个了不起的人。他一生,做了很多善事,救了很多人。”
谢茵然轻声地嗯了一下。
“他也是个有趣的人,给我写过一幅字,你猜写的什么内容?”
“什么呀?”
“他写道:做了好事别纠结。”
谢茵然笑了起来,顾松轻轻地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然后说道:“我也想做个了不起又有趣的人。”
谢茵然也搂着他的腰:“你很了不起,也很有趣啊。大家都这么说。”
“是吗?”顾松笑呵呵地,并不为昌明大师的离去悲伤的样子。
谢茵然认真地点头:“是的!”
顾松挨着她的头:“那你要多喜欢我一点。”
谢茵然噗嗤地笑了,用手指挠了挠他的腰。
“茵然,你相信有前生吗?”
谢茵然想起他的回答,疑惑地问:“松哥哥,你为什么说本来不信的?”
顾松笑着说道:“因为你啊。见到你之后,我就相信,我前生肯定也喜欢你。”
谢茵然只当他说情话,但她爱听,于是她笑嘻嘻地问:“那你前生怎么喜欢我的?”
“我猜啊,你每天注意我邋不邋遢,帮我把衣服鞋子都搞得干干净净的。你还想着做什么好吃的不要重样,我如果喝醉酒回家,你就让我多喝点水免得口干。”
“怎么就说我为你做什么,不是要说你怎么喜欢我的吗?”
“那肯定只有我特别喜欢你,你才愿意为我做这么多啊!”
谢茵然觉得有点道理的样子,但又觉得这还不是胡说八道,那到底是怎样喜欢自己的?
“松哥哥,你是暗示我以后怎么贤惠吗?”
“咦,茵然,你已经在想结婚以后的事了吗?”
“没有想!”
顾松和她笑着闹了一阵,重新搂着她一起看窗外。
夜深了,外面的灯光都暗了,也看得到点星光了。
顾松把心怀都放开,来生也好,重生也好,爱惜眼前人,不枉此生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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