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涤烦,你一直回头看什么呢?你是担心那只小狼吗?你不用担心,它不是你的同类,而且会有人去救它的……”
早已经飞奔入青原的紫海低身伏在涤烦背上,他突然压下身子在它耳边这样低语道。
他已经观察涤烦很久了,它这一路总是时不时地放慢脚步,回头望向身后,他知道它是在意那只与它并非同类的小青雪狼。
涤烦狂奔的脚步一下子停了下来,他们是从森山那里奔向的冰地,涤烦已经很久没有再回到青原了,它的脚下那些冰冷刺骨的融雪水依旧还是那么冰冷刺骨。
这里已经到了它记得地方,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它不能忘却的事情,它的主人,那个和它一起长大的女孩如今再也不见,它仰头朝着天空长啸,那声音久久地回荡在茫茫无尽的青原之上,许久后它才缓缓低下头,脚步沉重地继续往前走。
它似乎还想在这里寻到一丝一缕曾经主人的气息,还有那个跑走的小孩的踪迹。
“涤烦,你来过这里?”
紫海已经从涤烦背上跳下,他正一步一步地跟在它的身后,可是涤烦却没有回应它,它还在慢慢地穿过这一片青原。
紫海也被脚底冰冷刺骨的融雪水浸透了靴子,他眉头微皱停了下来,涤烦却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人的变化,还在四处地搜寻着。
紫海看着涤烦的身影,眼眸露出了难得一见的忧愁,但他却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行动,只是快步跟上了涤烦,“涤烦,放心吧,都没事的!那只小青雪狼也会没事,他们也会没事的……”
涤烦回头看了一眼落在身后的紫海,它那双绿晃晃的眼睛闪动着光,似乎它也想相信事情就是那样似的。
天空里蓦然间打了个闪,紫海和涤烦不约而同地看了一眼,“涤烦,我们该走了,快!”
涤烦迅速接收了这位已经成为自己新的饲主的人的指令,迅速地摆好了前行的架势。
转瞬间,紫海已经跃上了它的背,两人朝着与青原接壤的忘情绝狂奔而去!
那道闪电闪过,青原的天空骤然间砸落下瓢泼般的大雨,而在冰地上空,那雨那闪电已经化成了大片的雪花飘落下来,似要将那一片茫茫的大陆淹没掉似的。
大雪中有个蹒跚的人正一个人匆匆地穿过,他的身后跟着一群憔悴不堪的人,还有一些飞禽走兽伴行两侧,场面看起来虽然不甚壮观,但也有不容人忽视的气势在。
“山主,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大雪覆盖了,我们要去看看吗?族人刚来回报,说海蜃的人已经走了,不过这冰地怎么一个人都看不见,难道他们已经全部被……”
说话的人没有继续,因为听话的人早就急匆匆地冲向了前方,就在他指着的地方,他看见自己的山主蹒跚地奔向了一个鼓起来的雪堆,他在雪地上不停地扒拉着什么,最后所有人都在那里看见了一个非人的活物。
“快点过来!”
森山山主朝后一喊,瞬间奔过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个顺手扯下了自己的衣衫递给了森山山主。
森山山主接过后,立马将怀里的活物包裹起来,还扯开自己的衣衫,又将它裹进了紧贴自己皮肤的地方。
“山主,我们来,您已经身受重伤,腿脚也不方便,我们来!”
说着几个人已经争先恐后地奔向前,扯开了自己的衣衫,“都退下吧!这不当事,你们快去看看四周还有没有一样的,都救起来!”
“是!”
一时间四周人头攒动,就连那些飞禽走兽都开始不停地在雪地上嗅闻起来,可是忙碌了一大圈,似乎活着的只有森山山主怀里的那个,“山主,好像……好像没有了……”
这森山自身都已经零落地不成样子,居然还有这样仁厚博爱之心,真是太不一般了。
森山山主见族人已经竭尽了全力,也不再强求道了句我们今晚就在这里休息吧,便独自带着那个活物走向了远处,看着山主离开的族人本想跟上,却也被他拦了下来。
无奈之下,所有人只有看着他们的山主一步步蹒跚地走远,不过森山山主毕竟身受重伤,他也没有走太远就停了下来。
在众人的注视下,森山山主突然融入了漆黑的夜色里,一时间留在原地的人惊慌失措地奔向了前方,正在着急之际却听见山主传来一句话,“都呆在原地别动!”
静默中所有人都停了下来,他们没有再出一声,都聚精会神地盯着山主消失的地方,等待着那里出现他们最最尊敬的人。
“要是少主在就好了!”
不知道哪个角落突然传来一句,大家不由地纷纷应和起来,倒是那个一直跟在山主身旁的人冷静些,“大家都别议论了,好好在这里等着山主,少主再好,我们也难寻他一丝身影,现在是森山生死攸关的时候,我们得沉住气,不能怨天尤人,埋怨自家兄弟……”
他这话说的有点莫名其妙,大家只是感慨一句,看他说的好像大家已经四散内讧似的。
不过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谁不知道他们的少主虽然厉害,但是是个浑家小子,心里想的让人太猜不透了,他在也许会更不在意他们森山的死活吧!
四周突然变得特别沉默,似乎大家都已经达成了共识似的,都开始眼巴巴地望着森山山主消失的地方,真真地开始等待那里出现熟悉的身影。
却说那日海蜃少主离开,原本被逼进冰地的森山族众,没走多远就被追上的海蜃将兵逼着又退回了森山,那些逼来的海蜃将兵一路疾驰地冲向冰地,倒是让森山族众有些看不懂了。
幸好他们的山主还在,森山没有像其他地域那样成为亡国灭种的一族,但是那倒在劈开的山崖之间的山兽却也让森山一族陷入了绝望。
这山兽与森山的命脉相连,它死了,森山也无意于亡国灭种了。
在众人绝望之际,他们的森山山主凝望着森山沉入灰烬的山林,深深地看了一眼倒地的山兽,他转身望向远方茫茫无尽的冰地,突然道了一句,“去冰地!”
一众的森山族人面面相觑地看看彼此,不明白他们的山主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们还要去找海蜃报仇不成,他们现在的状态根本就是以卵击石,山主应该明白的啊!
不过山主一句话倒是激起了族人强烈的愤恨,是啊,他们不能让森山山兽白死,即使什么都不剩,也不能便宜了那些让他们失去的家园的人!
就这样,森山山主带着零落的族人朝着冰地进发,但是一路上他们根本没有遇见海蜃的将兵,而森山山主的神情更似是在寻找什么。
只是一路上走来,却没有人敢向森山山主问一句此行的目的,他们沉默地一步步走到了冰地的深处。
这才有了刚才的一幕,而那个鼓起的雪堆下埋着的正是那只涤烦在意的小青雪狼,而森山山主此行的目的,却不是为了报仇,也不是为了寻找冰地一族结盟,他来寻找传说的人,那个可以拯救森山一族的人!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他这一趟究竟会有什么在等着他。
森山山主间有一条秘传的祖训,没想到森山山主还未曾告诉山峦,森山已经到了亡国灭种的地步,他突然有些感慨,却又觉得这也许冥冥中也是宿命,他不愿背负的命运可能真的要改变了。
而那条秘传的祖训和一个人有关,更和森山一族的命脉森山山兽有关,祖训中的那个人被封印在被世人遗忘的冰地,他的名字叫游衡,他是森山山兽的主人。
森山山主身体没入黑暗,他的四周一丝声响都没有,似乎世界都被遗忘了似的。
啊呜……啊呜,森山山主怀里的那只活物终于有了反应,可能因为太冷或是曾受到过什么刺激似的,它一睁开眼就从森山山主怀里窜了出去,“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是我救了你!你是冰地一族吧,祖训中说游衡因为太孤独,便为自己创造了冰地一族,他们白天无形无体,夜里就会化成青雪狼,不过这里怎么就只有你一个?”
森山山主眼前突然一亮,那只远远跑开的小青雪狼停留的地方闪动出光,那光不甚刺眼,但是森山山主看得分明,就是从那只小青雪狼额头飘出的,“游衡前辈?”
那只小青雪狼似乎觉察到了眼前的人在注视着自己,但他却并没有再次躲远,似乎也慢慢放下了对来人的防备。
四周依旧黑暗无比,森山山主又朝着小青雪狼在的地方喊道,“游衡前辈,我是森山的山主,请恕晚辈打扰,但是晚辈无人可求,只能来这里找您了,山兽它它死了……”
森山山主说话的语调不似一位成熟的老者,倒像是个小孩子求人似的,只是久久都没有人回应他,而那只小青雪狼额头上的光也在渐渐变暗,就在森山山主想要再说一句时,四周突然彻底地亮了起来。
森山山主惊讶地看了一眼四周,茫茫的冰地下是湛蓝湛蓝的水,亮起来的光就是从那湛蓝湛蓝的水里飞出来的。
那道光映照着小青雪狼额头的光,一时间所有的光聚在了那只小青雪狼的额头。
“啊……”
一声长嚎,森山山主眼前的光迅速消失,不远处的小青雪狼渐渐伏在了地上,它正痛苦地挣扎着,森山山主忙奔了过去,却被像是一道墙一样的东西挡了回去。
只见他眼前那只小青雪狼一点点褪去身上的皮毛,现出了一个小孩子的模样。
很久之后,闪在它四周的光终于消失了。
森山山主立马奔了过去,将怀里的衣衫裹在了那个小孩的身上,正当他要细细查看一下那小孩的面容时,突然有个声音传了出来,“你,骗我!”
森山山主一怔,看向了声音来处,那里闪现出一幅幅画面,直到一切沉寂下去才渐渐消失。
森山山主看向画面的眼眸渐渐地越变越暗,最后竟然如这里的冰雪一般冷寂,“没有希望了,前辈他已经……已经……”
森山山主没有再说什么,他凝望着怀里还未睁开眼的小孩,深深地叹息了一声,“哎,这冰地一族仅剩你这一根独苗了,你们的创生之人消失了,但他给了你新生……”
冰地一族的命脉与游衡紧紧相连,游衡在海蜃少主紫海到来之际已经深深地感知到了他的存在,还有冰地上仅剩的唯一生命。
他被骗了,但他还是留了一丝生机给眼前的小青雪狼,只是他永远地离开了。
“山主,山主,您可算出现了!”
抱着小孩再次出现的森山山主看了一眼奔向前的人,这里已经白昼了,他的族人见他出现纷纷围了上来,“山主,他是谁?”
“听我命令,即刻返程回森山,今日你们所见所闻都不得外传,尤其是关于这个小孩,听到了没!”
“是!”
族人异口同声地回道,森山山主仰望了一下头顶的白日,许久后他突然又道了一句,“不知道山峦和山茶现在在哪,希望他们平安无事,不要遇到海蜃才好!”
但是他很快便再次凝望着远处,“回!”
零落的森山一族就这样又沿着原路回到了森山,仿佛他们只是出了个远门似的,看似什么都没改变却什么都已经改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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