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
“东极琅寰？”陆知玄一脸你疯了的表情看着程星儿，琅寰城与红水城中间隔着差不多半个大陆就不说了，蓝临城还夹在中间呢。
“这里往东，是红河交汇处。”程星儿垂着眼睛，轻轻的说。
红河是红水城环内城的护城河，红水城以金河、红河、越河为界，分为中心城、内城及外城。
陆知玄一脸凝重，“四周没有声音了。”原本长岸边那些窸窸窣窣的人声已经听不见了，连带着絮船前进的水声都有些迷蒙。
“这雾不透光也不透声？”程星儿抬眼才发现离她不过几步的陆知玄也有些看不清。
陆知玄心理差异，这雾着实诡异了些。只见程星儿突然拉过他的手，一根黑色的长带将两人的手细细密密的缠了起来，程星儿的声音缓缓的传了过来：“拉好，以免走散。”
雾渐浓，程星儿的声音有些淡，陆知玄已经有些看不清楚她的身型了。
陆知玄抬手准备摸摸那长带，总觉得似曾相识。
“这雾气，有些怪。”一人道。
“没有水汽，生气也不明显，不像是阵法...倒像是幻境。你头发湿了吗？”说话的人裹着一身黑漆漆的长衫，头发松松散散的束在脑后，一根坠着白色玉球的簪子就那么挂在脑袋后面。
陆知玄傻呆呆的看着那人的后脑勺，心里蹦出一个人的名字。
颜川漾。
似是“砰”的一声，颜川漾的样子变成了程星儿。
程星儿一手举着范着光的手，一手拉着那根发带。长长的，白色的发带。
“陆三儿？你怎么了？”程星儿拉了拉发带，陆知玄刚刚没说话，她还真担心他怎么了。
“这是幻境，应该只有这一小片水域，过了就好了。”陆知玄狠狠的逼了闭眼睛，他觉得自己魔障了。
他颜川漾长得好看是真的，那模样虽然勾人却与他陆知玄没有交集啊。不过就半月前匆匆忙忙的一眼，就留下如此深刻的印象，简直！罪无可恕！
陆知玄心里默默的鄙夷自己不知名的心思，另一头却又悄咪咪的开始对比那些他见过的女修们。
十六岁的陆知玄其实见过的女修也就那么几个，相对而言反而程星儿还比那些人漂亮出一截去了，但是颜川漾那张脸，真是让人念念不忘。这人怕不是玄界来的，是幻界下来历劫的吧。
幻界的神秘已经不是一时的传言了，幻界的神奇已经是玄界尽知的，只是这传言怎么来的，陆知玄也不知道，大概知道就是幻界美景美食都不如美人多。
陆知玄就不这么胡思乱想着的过了半个时辰，雾气慢慢散去了，身边的粉衣少女一点一点的变明显，那黑漆漆的人就是幻觉无误了。
“真奇怪，我只听说这一段水路雾大，却没曾想是个幻境。”程星儿嘟囔的声音不大不小，说着又转过头来看着陆知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幻境的。”
对于陆知玄这种打一棒子说一句的人，程星儿有时候也挺烦的，她又不是什么坏人，想了想程星儿还顺便翻了个白眼。
陆知玄扬了扬嘴角，“早晨悟了个阵，与雾有关，所以身上湿透了。刚刚那雾那么浓，河水的水气却没有增多，那么大的雾，怎么会水气那么淡。”
“哦，我懂了。”程星儿有些夸张的点了点头，然后拉过陆知玄开始讨论着雾是否有来历。
陆知玄只能摇头，知道是幻境已经不错了，又没能动手没什么好说的。
“你之前说东极琅寰，”陆知玄立在船头，也不回头，手上轻轻的摸了摸自己腰间挂着的一颗小小的曜石，说道：“琅寰颜家你熟吗？”
“琅寰？颜家？你怎么突然问这个。”程星儿有一瞬间的惊讶，不过立马垂下了眼睛。
“...就是，出门前我哥叮嘱遇上颜家人，躲远点。”陆知玄说得有些磕磕绊绊。
“哦，也不怪你哥叮嘱你。颜家姐姐们都是人精啊，像你这样的小郎君怕是都要带回去切吧切吧吃了才好。”程星儿说着说着突然笑了。
“颜家有三个女儿，长女次女是一对双生子，喜制衣，琅寰城最好的制衣坊便是她们的。玄界好多女修都喜欢她们的衣裳。”
程星儿还在絮叨什么陆知玄没有听，一心在那黑衣人深深浅浅的墨色长袍上，嗯，果然好看。
“...内城有她们的制衣坊，到时候带你去看看，听闻男修的衣裳也有，不过肯定没有你家自己的长衫上阵法那么多。”
“颜家三姐姐苍琴可是个妙人，颜家夫人一手阵法给学了全，玄界就没有比她结阵更快的人了，如果颜家制衣坊的衣衫上有颜家三姐姐的阵法那就是一晃眼就没有了呢。”
陆知玄悄悄点头，“那，颜家四子呢？”陆知玄静静的支起了耳朵，之前没听兄长说得太多，有些后悔。
程星儿带着晦涩的视线划过立在船头的陆知玄，水色的长袍上都是白色的浪纹，头发束的整整齐齐，连带着衣裳也是整整齐齐的样子。
程星儿突然的沉默让陆知玄有些不知所措，还没得来的及开口问，程星儿脆脆的声音带着些暗哑的声音变传了过来。
“颜家四子，颜川漾，长得很好看，比我见过的所有女修都好看。可是他不喜欢人多，颜家三姐姐说他小时候跟着颜叔叔出门差点被人当女孩子劫走，就跟着颜家爷爷学了一手漂亮的刀法。”
“他那把刀，怕是我见过的最大的刀的，半人宽半人高，他从小舞到大，都不知道他小时候怎么扛得住那么大的刀。那刀有名字，他自己取的，叫己道。说是人修一世，不过修自己。”
“他的衣裳多得一间房子放不下，颜家姐姐们特别喜欢他穿黑色衣裳，颜家制衣坊从来都不卖黑色的衣裳，因为他穿黑衣裳太好看，颜家姐姐不肯卖给别人。”
“他的首饰也多，颜家姐姐特别喜欢打扮他，约是他长得太好看了，已经比过了这大陆所有的女修吧。他也不怎么出琅寰城，因为脸太招人，他出门都是独来独往的。”
程星儿声音有些低，听不出喜乐。
陆知玄却诧异程星儿对颜川漾如此了解，“你...程家与颜家交好？”
程星儿噗的一声笑了出来，“程家的刀法可是颜家爷爷修复的，早年间，颜家爷爷手双刀横空出世，不知怎么与我家太爷爷成了忘年交，那时候程家刀谱残缺得厉害，太爷爷同颜家爷爷花了好长时间才把刀谱复原，我爷爷，我父亲小时候都是在琅寰城呆过的。”
程星儿一双杏眼亮晶晶的，“程家的孩子8、9岁便会送去琅寰城学刀法阵法，会学个一两年的样子。”
程星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一脸可爱的笑了起来，“说起来，那时候的阿漾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那时候的颜川漾，不过才8岁，天天扛着一把大刀在琅寰山附近练功，一张精致的笑脸绷得紧紧的，笑容都少，一身冷冰冰生人勿扰的气质。
程星儿那时候也是八岁，看着漂亮得如同画一般的玩伴总是像跟人家一起玩，可颜川漾基本连个视线都没有给你过她。
可是程星儿对颜川漾就是喜欢的紧，恨不得天天跟着他在山里窜来窜去。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程星儿再见到颜川漾的时候，少年人一脸温柔又柔软的笑容让她更喜欢了，原本就漂亮精致得紧的人，随着你笑得温柔又可爱，怎么不让人倾心。
“你...心悦他？”陆知玄回头便看到了程星儿一脸甜腻腻的笑容。
程星儿脸上的笑容一僵，甜腻腻的感觉瞬间变成了涩涩的味道，“对呀，心悦他。”
程星儿的表情变得空洞起来，陆知玄这才觉得自己的问题太傻了。
“其实一开始是真的心悦他，后来发现，并不是心悦。”
程星儿抬起头，看着天边云飘来散去，眼神飘散，“你会喜欢一颗星辰吗？”
陆知玄随着程星儿的视线望过去，那水天一色的地方，云雾缭绕，光如泼洒在河面上，盈盈一片金光。
陆知玄很想反驳，那人不应该是星辰，也不应该挂在天上。
“阿漾于我而言便是星辰，他闪耀我的眼睛，却不带我走。”程星儿的声音更飘了。
“他不是。”陆知玄只觉得这三个字冲口而出，程星儿诧异的抬头看向了陆知玄的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不是，他只是觉得，路太长，他自己走就行了，但是他会给你最好的安排。”陆知玄望着远处散来散去的云，轻轻的说，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觉得，可是那人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他以温柔待这个世界，怎么会给予幼时玩伴如此的冷漠。
程星儿呆愣愣的看着陆知玄，突然就笑了起来，笑容里面复杂的情绪怕是只有自己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