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林奕清自从进了京城后过的很糟心,但是有两件事情让她感到很欣慰,第一件事情是找到了哥哥信中所提及的三位同窗中的两位,虽然袁琮那一日对她的举动略显轻浮,另一件事情便是在这中间遇到了许意筝。
林奕清被那所谓的表哥骗了之后,又被酒坊解雇,她的生活从此陷入困境,但是让她真正感到无比煎熬的并非是再无多余的钱吃饭,而是钱被骗后对许意筝产生的浓重负疚感。
许意筝出于信任将自己的钱留给她,但是因她的愚蠢很轻易的上了骗子精心布置的当,她觉得非常对不起许意筝,辜负了她对自己的这份信任,因此她觉得自己有罪,她无法原谅自己。
这样的精神折磨一直影响着她,以至于她不再敢频繁去找许令仪了,她很想念许意筝的,但同时又希冀以后最好还是不要再见。
在纠结与矛盾中沉沉浮浮的她,整日奔波在街上继续寻找活计,不知是什么原因,每到一个酒坊,那里的老板一听她的名字是林奕清,便立即拒绝收她。
林奕清当然是不服的,但是每当问及原因,老板们要么避而不谈,要么关门不见,要么随意说个理由将她打发,总之就是不收她,这件事情对她的打击非常大,那一段时间内,她一直以为是自己能力不行,因此才被那么多的老板拒绝。
但不管怎样,人终归是要生活的,万般不得已的她进了一家酒店帮忙,在后厨帮忙洗盘子刷碗,这份活计虽然累,但至少可以保证自己不用露宿街头。
林奕清那几日吃的很少,再加上被负疚感折磨着,不到半个月便消瘦下去了一大圈,她用节省下来的钱去书铺买了很多与酿酒有关的书,自银光和碎玉之后,她再没有酿制出有好影响里的酒来,她后来思考,可能是出现自己的酿制手法上,于是买书补充自己之前不知道的。
但是一番书本研究下来,她发现书中所记内容都是酿酒最基本的东西,甚至有些东西是浅显的,根本不值得细读,若是她去写,定会比他们这些内容要丰富。
她望着房间中几口大的酒坛,在心里默默说:“我一定会酿出比银光、碎玉更好的酒来!”
既然京城中很多酒坊不要我,那我就自己酿制,即便速度很慢,但是我一定要将它酿成。
林奕清有这样强烈的愿望并不能说明她是个欲望或者野心很强的人,她只是喜欢酿酒,既然喜欢,那就要一次比一次酿的好,这是对自己的突破,也是对酿酒这件事情开启全新认识的过程。
自己的积蓄还不够买很多的糯米或者小麦,她只能一点一点的积攒着,当糯米到达一定数量的时候,她望着那整整一袋子的糯米,咧着嘴笑道:“可以开始了!”
林奕清缓缓挪着比她整个身形宽厚很多的糯米袋子朝灶房那里走去,分了很多戏才将所有的糯米都蒸完,蒸完后发酵的时候,因为没有专门的发酵酒槽,便直接倒入一只较大的酒坛里进行。
从这些糯米里出来的酒,将剩余的六只坛子全部装满了,接下里的日子里,林奕清满心欢喜的等待,出酒后在坛中放置几日,这样酒香会更加馥郁浓厚。
每天下工后,不管多累多困,她都要在那个被当做临时酒窖的小房间里坐上一会儿,闻着房间里弥漫着的淡淡的酒香味道,她能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林奕清每日早晨起床看到破铜镜里面的自己,都会叹一口气,那个满目欢喜充满希冀的少女,早已不见了踪影。
少女依旧是少女的身体,但是那双眼睛里早已没有了少女的澄澈与干净,不过,好在,那眼神还不算绝望。
临出门时,她都会望一眼房间里码放整齐的酒坛,只有这样她才会安心的踏出繁忙的第一步。
就这样第七次踏出繁忙脚步的那天,林奕清闻着院子里的酒香,难得心情畅快的抬头看了一眼许久未曾看过的蓝天。
不知不觉已至年关,万物都沉睡着,只是今日林奕清并未注意到四处破败直插天际的枯枝,只看到澄明透亮的冬日碧空,她迎着清晨寒彻的冬阳,迈着欢快的步子,托着绵绵馥郁的酒香,去酒店刷自己的碗了。
忙到晌午,她匆忙的扒拉完一碗饭,抬头突然注意到屋外晴空上早已漫卷了一层浓厚的黑云,不一会儿大风便怒号了起来,呼呼的响声在林奕清听来很像是灶房里的大火,正在不停的催熟锅里糯米时显现出来的威势。
只是冬日这冷彻肌骨的风,怕是一粒米也催不熟!风息雪落,大片大片的雪摇曳回旋,在半空里和楼上楼下的人打了个照面后缓缓落在了地上,那姿势是优雅和缓的。
下雪的时候世界是静谧的,就连酒馆里喝酒的人,碰杯时也变得小心翼翼,远处巷口的一只大黑狗蹲坐在檐角下舔着落在爪子上的雪花。
外面的一切都是静悄悄的,而坐在依旧不断叠加的碗盘后面的林奕清,心依旧没有安稳夏利、
林奕清感觉耳边还刮着呼啸的风,听着这虚幻的风她心里是焦虑不安的,她在担心房间里的那六坛子酒,她坐在堆叠如山的碗碟背后,低头捂着胸口,想以此方法抑制自己的心不要跳得那么快。
深夜等回去后,她发现放置酒坛的房间被狂风掀开了屋顶,蓬草泥块斜斜的撘倚在前墙上,若是将这个房间喻做人的头颅时,此时它头颅的其中一片被掀起并遮住了它的一只眼睛。
此时这间房子就是这么一副十分惨烈的样子,破碎的酒坛残片散落在四周,酒香便偷跑出来了。
林奕清举着一小节蜡烛站在门口低头看着已经渗入地底的酒水,感觉自己心内某处地方也在这一夜分崩离析了。
浓烈的酒香从这个小小的院子里溢了出去,附近很多已经熟睡的人都起床站在门口伸长鼻子细细闻着这从天而降的酒香,好似这冬日的夜空是一座巨大的酒池一般,他们只闻着气味,便可醉卧在星河风海里梦这大千世界。
林奕清看着地上的酒渍出了一会儿神,缓缓转身回到房间去睡觉了,她太累了,今日忙了这么久,因疏忽打碎一个碗,老板就将今日的工钱全部给扣了。
这真是有趣,哪有打碎一只碗就扣掉所有工钱的理?但是这样的理,就被酒店老板给用了,而且她做不了一丝一点的反抗。
林奕清吹灭灯烛,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头发,平静地说道:“累了,先睡觉!”
可能那一夜是林奕清自来到京城后睡的最安稳的一晚,但是第二天她便生病了,浑身发烫,意识模糊的躺在床上说着胡话。
就那样发着烧,在床上躺了一天后,晚上睡着做了一个让她最愉悦的梦。
梦里的那个地方和汴京一样繁华,应该是更繁华,林奕清确定这里不是汴京,她听到一人骄傲的对另一人说道:“这里可是长安,你想要的都会有!”
梦里的林奕清哂笑道:“这可真是一句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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