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夜空分外明朗,因为起义军的围攻,游康城内的住民都紧闭大门不出,更别提在这静得让人发慌的午夜。唯一发出声响的,就是在城内巡夜的士兵们的铁靴和口令声。
虽然涞侯下令,让士兵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准备随时应战,但白天那场恶战早就令涞洲军精疲力竭了。别说十二分精神,能打出五分精神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经历大战后的士兵需要适当休息整备,不过从未打理过军务的涞侯,似乎忘记了这件事情,或许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这么一档子事儿。
就算这支军队有再强的战斗力,此时它失去了统领,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流组织,根本发挥不出原本应有的战斗力。
除去了汐峰谷这个心头大患,胜利的天平似乎在向起义军这一方倾倒,但真正的胜利却还离他们甚为遥远。
涞洲的北面丙贝城已经渗进了尭国的阴影,而涞侯也正在等待这支外来的援军。但他并不知道,他刚刚失掉的西边重镇瓦一城,此时正和邻洲赜洲打得火热。
双方交战,是在玹羽和有礽他们按照计划从瓦一赶回游康城的第二天。
正如瓦一城守汗正所担心的那样,赜洲看准了时机,选择在涞洲内乱的时候起兵十五万进犯。
瓦一城由汁庄达和阔仿留守,但他们的守兵也只不过区区五万,双方不管在数量上还是实力上都相距甚远。
正当留守的两人冷汗直流,商量是否弃城时,原已被俘的瓦一守将,淇索站了出来。这位高大威猛的壮汉主动请缨,迎战赜洲军。
当然淇索并不是为了帮助起义军,一起破坏他心中认为正当的秩序,而是为了保护瓦一城、为了涞洲。
这个理由足以使价值观和立场相异的双方,暂时站在同一条战线上。而使这条战线继续得以稳固的,是在开战后不久。
他们不仅看到了赜洲的十五万大军压境,还听到了这邻洲入侵者之外的入侵者的传闻。
“赜侯到底怎么想的?他真的想把尭国军放进来吗?”阔仿交抱着粗壮的手臂,望着城楼之外,一脸困惑,“其实他们根本没有这么做的必要,他们兵精马壮,数量又远在我们之上。想要攻占瓦一城,比我们去攻游康城要容易得多。”
“确实不知道赜侯在想什么……”汁庄达也依栏向外望着,似乎想要将视线放到赜洲的都城什喜城去,“昼抗城中原有的二十万军已经不少了,这又调来十五万。用这三十五万军攻打我们现在内部乱得七荤八素的涞洲足够了,还非要把尭国军勾过来干嘛?那位赜侯……”
汁庄达说着,翻开手中的小本看了两眼,道:“这位赜侯口碑甚好,应该不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才对。
不过,既然有这种传言,我们也不能充耳不闻,应该马上向沨大人汇报。”
瓦一城的事,很快就传到了起义军的大营。而此时,沨毅久正和他的几名得力干将,在营帐中做最后的准备。
看到汁庄达发来的消息,沨毅久的脸色阴沉下来。而就在前一刻,他们刚接到丙贝城外出现了尭国大军的消息。
“看来是我们把事情想简单了。”
沨毅久眉头紧锁,紧盯手中的信函。沥有礽也接过了信件,看着那上面让他倍感忧心的字字句句,一股怒气又从心起。
“掉入了尭国的迷魂阵,自己还浑然不知。只要能灭了我们,这个涞侯看来是什么都不顾了。”
“何止涞侯一个,我们这里所有人都被尭国给算计了”,汇齐越说着抓了抓他栗色的头发,“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沨大人,此事兹大,如果我们的判断是对的,是不是要知会明洲那边一声?”
沥有礽暗红色的眼睛征询着沨毅久的意见,但被征询的人,只是淡淡地回望了他一眼,道:“我们这些乱民的话,王室是不会理睬的。但如果我们拿下了涞侯,那就另当别论了。”
闻之,有礽暗红色的眼中掠过一丝兴奋,他嘴角微微上扬,点了下头。
“争分夺秒拿下游康城和涞侯!”
午夜,沨毅久下达了他最后的命令。
子夜一过,游康城的西门和南门再次成为杀场。沨毅久和汇齐越各自带领二十五万义军,从两个大门同时展开攻势。
白天被杀得锐气全无、疲惫不堪的涞洲军被别人搅了清梦不说,更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当他们反应过来,这是义军的午夜奇袭之后,已有大量战友死在了这阵突袭之中。
接替汐峰谷统领涞洲军的本是他的一名副官,不过涞侯对于跟随汐峰谷的人统统不再信任。即便这个位子空着,他也不想再有人碰触他这支像是护身符一般的军队。
然而这个人选还未确定,他们就遭到了袭击,没有统一的号令,造成了异常的混乱。
绿色的马尾飘舞在空中,玹羽策马奔驰在通往东门的路上。豆大的汗珠从他脸颊上滑落,毫无血色的面颊,在月影映衬下更显煞白。
沥有礽跟在玹羽身后,看着那随马背律动着的消瘦背影,不禁皱了一下眉头。
眼前的风景飞速变换着,转眼间,东门就出现在了眼前。
沥有礽猛一踢马腹,加速将坐骑横在了玹羽身前。
被挡住前路的玹羽,猛收了下手中缰绳也停了下来,他有些不悦地看着前面那头乌黑的头发。
“喂,是你醉了?还是你屁股底下那匹马醉了?突然插过来,你要干嘛?这仗还没打呢,咱俩就得先撞个半残!”
沥有礽没有理会身后的玹羽,看着已经放下的吊桥,四周并未看到半个人影。
“不拦着点儿你,没准你就掉到护城河里去了”,沥有礽说着,带着明显的不信任,瞟了一眼脸色欠佳的玹羽,他的手腕处裹着厚厚的绷带,“你弟弟真的没问题吗?”
玹羽心中打鼓,他无法给出肯定的答复。
两个时辰前,捉音草不明原因地从宿主身上脱落下来,接着便造成宿主手腕的大出血,以及伴随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
玹羽仍心有余悸,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止住血的手腕,心中也充满疑虑。
即便吸血植物奇危,但利用它的人,是才能绝不输给敬出的枔子,应该不会有问题。但捉音草的离奇死亡,也预示着枔子身上一定发生了什么。
想到这儿,玹羽脸上的阴霭又加深了一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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