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驭灵大阵光华收敛,喧嚣的万灵峰上再次重归寂静。
程贤知道,麒麟被收服之后,就该轮到自己。
程贤实在想不出,自己究竟是哪里得罪清灵真人,让他如此记恨自己。
若说是因为纪俨的缘故,恐怕连鬼都不信。可是以现在的局面,估计连鬼都会避之不及。
远处三名金丹御空而来,程贤手中的不工剑也颓然落地,溅起的灰尘将初露锋芒的剑刃轻轻掩盖。
他不是不想反抗,只是他不愿她收到牵连。
收服麒麟只有三名金丹。纪俨被镇压,另一个缺席的却是苏莹。他不知道苏莹是去了哪里,但是自从那晚与她师徒二人月下弄箫吟词时,他就察觉苏莹与童岳之间暗藏渊源。
他不在乎苏莹的境况,但他在意姚悦的生死。
…
修为被封印,储物袋被夺。
程贤坐在漆黑的地牢里,百无聊赖的吟唱起新学不久的那半阙《夜无边》。
长夜无边,
蒹葭凄凄,
只鸿影单。
期凉风入梦,
玉影相随;
遥叹天河,
不渡孤帆!
…
十年筑基,
百年丹成,
但求今生入仙山。
独不见,
涉道途坎坷,
前路漫漫…
唱到兴起之处,他不自觉的伸手去摸怀里的玉箫。当他浑身上下连同裤裆一起都摸了个遍后,他才发现玉箫竟也被那几个筑基一并搜走了。
玉箫不在,玉钱却被留了下来。
程贤捧着挂在脖子上的玉钱低声呼唤道爷,却得不到对方的一点回应。
“老王八,你这王八功可真是练到家了!”
如果不是他知道这里边住着一只老王八…哦不对,是住着一位老人家,他也会觉得这枚毫不起眼的玉钱,只是庄户人家淘换来的小玩意儿。
地牢里不见天日,连人影都见不到一个。寂寞难耐,只能将一只冬眠的长虫抓在怀里戏弄。
长虫不堪折磨含愤而死后,程贤也终于忍不住这无边的孤独,呐喊道:
“小爷饿了!小爷要吃饭!”
自从筑基之后,早已不用俗世的饭食维持生存。他这么喊,不过是想和送饭的人套套话,打听外边的情况罢了。
送饭的人没有等来,在他不远处的幽暗里却传来一阵轻微的笑声。
“谁在那里?!”
像是嘲笑他的迟钝,那人的笑声不再遮遮掩掩,渐渐变成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
笑声歇斯底里,几近癫狂。等笑声渐渐变成痛苦的哀嚎,最后变成低沉的啜泣声,程贤才开口道:
“是你么,刘…师兄。”
啜泣声戛然而止,没了声息。
那人虽然隐在黑暗之中,他的相貌却深深刻在程贤的心里。
从化龙岭偶遇童岳开始,程贤就一直小心翼翼的躲在那人的阴影里苟且偷生。
刘威,这个在纪长老身前风光无限的邢天峰第一筑基,却沦落到与他一样的境况,实在是造化弄人。
两人沉默许久,程贤忍耐不住开口道:
“姚师姐他很好,谢谢你舍身相救。”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却刺痛了将自己隐藏在黑暗中的刘威。这一句舍身相救,说的就是刘威抛出护身的破魂剑,替姚悦挡下鬼修偷袭的事情。
刘威也终于不再沉默,他冷哼一声后,甩出一句话:
“杂碎,姚悦和云龙已经订下婚约,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谢谢?”
称呼虽然是一如既往的刺耳难听,可在这漆黑的地牢里,却让程贤感到久违的畅快。
云龙与姚悦是宗门公认的郎才女貌,这一点程贤其实早就清楚。他心中那一点虚妄的幻想,在此时终于被刘威无情的戳破。
没有悲伤,没有嫉恨。就好比一场美梦,终究是要醒来的。醒来之后,只会不舍和遗憾,却不会怀有恨意。
抛开幻灭的梦境,他最想知道的是,驭灵宗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说刘威,纪师伯勾结外宗修士,想要谋篡的事情可是真的?”
刘威沉默半晌,才有气无力的说出八个字:
“哼,成王败寇,半斤八两…”
成王败寇这四个字的含义,程贤自然是懂的。可半斤八两又是什么意思,他却有些摸不着头脑。
可当他再去问刘威的时候,黑暗之中再没了半点声息。
等不到确切的答案,程贤只好盘膝坐下,开始自己思考起这背后隐藏的事情。
成王败寇透出英雄末路的悲壮之意,刘威说的显然是自己的师父纪俨。而半斤八两,则毫无疑问的充斥着鄙夷与不屑。
“半斤八两…难道是说清灵真人背地里,也和外宗势力有所来往勾结?”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种解释似通非通。
“清灵真人身为一宗之长,有什么理由去颠覆自己的权位呢?”
越想越是迷惑,就在他神识快要混乱的时候,躲在王八壳里的那位老人家突然冒了出来。
看着哈欠连连的老头儿,程贤不悦道:
“叫你不来,这会儿又出来作甚?”
老头儿两眼一翻,撇嘴道:
“道爷不想见外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程贤冷哼道:
“旁边就有一个外人,你现在就不怕么?”
老头儿呸一声道:
“啊呸,那小子早已鬼气入体死过去了。有事说事,别耽搁时辰!”
程贤神色复杂的看了一眼刘威所在的方向,然后将自己的猜测和不解讲给老头儿听。
老头儿摇头晃脑的听完后,如同看白痴一样看着程贤。
程贤有求于人,只能假装虚心的嘿嘿傻笑。
不过他这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嘴脸丝毫引不起老头儿的虚荣心。
老头儿用脚尖在地上潦草的划出两个大字后,就躺在草垛之上哼起不知名的小曲儿。
“太一…你是说太一宗?”
这话等于白问,因为老头儿丝毫没有再搭理他的意思。
太一宗和驭灵宗结下深仇,这程贤是知道的。可太一宗和清灵真人里通外宗又有什么关系?
他抓着脑袋想了又想,忽然感觉抓住了问题的尾巴!
他想起在盘仲腹中时,方有德曾说起太一宗背地里与南离境外的修士有所勾连。
“一切好像都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