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然知道顾女官严女官收了那些个红包,她从不苛责,从不用宫规去束缚她们,她乐于听她们述说那些小人物的烦恼,这样才让她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实实在在地活着,能感受到这平凡世界上平凡人物的心中也有自己的欲念。甚至她有时还会同两位女官讨论这些事情,看看哪些能说给陛下听,逗他一乐。
司马曜进来的时候,妙音已经梳妆完毕了,她正坐在镜台边观赏着自己的装束,她幼滑的乌发如同丝缎一般盘在头上,仅用几只玉簪固定了一下,她的容颜正是盛放的时候,一举一动无不饱含风韵,是一个青涩少女做不出来的娇媚,牢牢地吸引着皇帝的目光。
顾女官早就退了下去,晚膳自然是要准备的,皇帝这个时辰过来,一定还没用膳。
只是这晚膳会不会变成夜宵,就要看两人痴缠的时间有多久了。
皇帝笑着同她一起席地而坐,一手便扯下了妙音的钗环,如瀑的墨发散落了一地,妙音很是惋惜地看着那长发,微微地叹了口气。
司马曜抱起她,认真地问道:“爱妃为何叹息?”
妙音老老实实地回答道:“顾女官辛辛苦苦地为我梳发,至少花了半个时辰才梳好,皇上您一来就扯散了,我在为她惋惜呢。”
皇帝见她说得可爱,十分高兴地答道:“爱妃真是体贴。朕既是一国之君,自然不能让她白辛苦了,一会便赐她黄金两锭,你看可好?”
妙音娇嗔地笑道:“好是好,不过倒像是臣妾在为奴婢们讨赏了,皇上又要如何赏赐臣妾呢?”
司马曜恨不得把天上的月亮也掰下来送给她,忙不迭地许诺道:“爱妃要什么赏赐?朕任你索求。”
妙音歪着头想了一想,那顺滑的长发便随之流向了一边,显得别有情致,十分动人。
司马曜出神地望着她,一脸的迷醉,而她终于两眼一亮,笑着求道:“皇上赐臣妾的东西已经够多了,臣妾屋子都快装不下了,不必再添了。只是,这昭阳宫里有个奴婢一直对我不敬,我想要她的性命,皇上愿意赏我吗?”
她一脸调皮地祈求着皇帝,仿佛一条人命只是一个玩具似得,是那么个轻贱,那么地不值一提。
司马曜听只是个奴婢,便放心了下来,豪气万丈地说道:“自是允你,来,拿纸笔来,我这就下诏。”
妙音笑道:“哪有那么着急,只是这奴婢却是张姐姐殿内服侍的蔡女官,皇上也愿意赏我这个恩典吗?”
司马曜脸色变了变,没人比他更清楚蔡女史在张贵人心中的地位,为了她,张贵人曾经不惜承认是自己阴谋下毒害妙音。”
他只能陪笑着,试图缓和此事,劝她道:“同一个奴婢有什么可置气的?要不现在就把她叫过来,给你责打一顿出气可好?”
妙音不高兴地说道:“自然是好的,只是打完了还要留她的性命吗?”
司马曜尴尬地笑笑,哄她道:“你上次不是说想去猎场骑马?明日我便带你去可好?”
妙音见皇帝无论如何都是不愿意让张贵人难堪,心中也十分不安,虽然皇帝从不去张贵人那里,却也没有对她作出任何的处罚,这样特别的对待,在宫中实在是独一无二的。
若是还执着着要她的性命,也太过为难皇帝了,妙音见好就收,娇媚地笑道:“皇命既出,不可再反悔啊,明日您可不能又说天热什么的推诿臣妾啊。”
司马曜见她果然被引开了注意力,大是松了一口气,连忙不住地答应她,保证决不食言的。
随着北府兵主帅谢玄因丧事回京守孝,关于北府兵即将易主的传言就有如燎原之火,越演愈烈。
这支军队本就是从民间征集的,大部分的高级将领都是谢玄一手提拔,很多都是出身寒门,因为累积的军功才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高位。
若是此时换人统领北府兵,新的主帅肯定要安插自己的亲信,这些高级将领们首当其冲是要被替换的,因此彭城、广陵、京口三地的驻军都是人心浮动,若长此以往而无人安抚,军中必将生变。
谢玄知道这情况之后立刻就要亲自出京去军中弹压,谢琰担心他的身体,劝道:“您的病只是稍有起色,若是这三地奔波,不免疲于奔命,加重了病势可怎么办呢?”
谢玄却正色道:“叔父的遗命便是不可轻易放弃北伐之事,若是军心动摇,不要说北伐了,即便是偏安江东,都有被入侵的危险。因此即便我舍却这一身性命,都必须要去。”
谢琰只是劝道:“不日皇帝便会命那王恭领兵了,这是我们无法阻止的事情,即便您到了军中,你要怎么说服那些不安的军士将领们呢?因此这已经是我们不能再管的事情了。”
谢玄也觉得很难办,即便自己去了,那些人因为自己的积威可能会安分一时,也无法长久地服气王恭做他们的主帅,自己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由衷的问道:“瑗度,你可有什么办法吗?”
谢琰说道:“此事只有落在王恭身上,只有那王恭保证不动一兵一卒,不随意更换将领,才有可能平息这场骚动。但此时王恭的任命都没下,此事也是难以落实。”
谢玄说道:“听说皇帝已经秘密将王恭召回了建康,改帅这一事看来是势在必行的,不如我们先去找王恭,劝说他一番,你看可好?”
这也倒是可行,谢琰点点头,却将他按在榻上道:“我去找他就行了,哥哥还请相信我,我必然能顺利地劝说王恭的,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谢玄欣慰地看着他,笑着答应了下来。
谢琰派去找王恭的家奴却回话说,王恭已经去了京口。
谢琰不由得皱眉,难道这是皇上的意思,先让王恭秘密地去接管,然后再下旨,给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