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却有个穿着干练的家奴快步走来,急急地对他说道:“主子,您可回来了,陈郡谢氏的家主在前院等您许久了,说是有急事找您。”他的服色和其他家奴不同,显然是个得力的小管事。
萩娘大喜,果然谢琰比自己想的更聪明,那么快就发现不对劲,来找自己了。
她脸上的笑意还没来得及藏好,便被桓玄发现了,他面无表情地打击她道:“你别高兴太早了,就是我承认你在我这,他也不会拿我怎么样的,你的琰郎就是这样一个人,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对边上恭恭敬敬侍立的几个侍女说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就负责侍奉这两位女郎了,就安置在这院子里,好生伺候着吧。”
为首的大丫鬟忙领着众侍女向郑燕和萩娘行礼,低眉顺目地答应了下来。
桓玄一瞥眼只见萩娘脸上,狡黠的眸子骨溜溜直转,显然是在琢磨些什么,忙转头对刚才那家奴说道:“让人看紧了这小姑子,别让她走出这院子。若是让她偷跑了,所有人都要家法伺候。”
那家奴很是不解,主子带回来的女郎,都是对主子死心塌地,便是主母打骂也绝不肯走的,这小姑子竟然会偷跑,实在是令人不敢相信。
然而他还是谨遵桓玄的吩咐,唤了两个孔武有力的侍卫过来,“护送”萩娘和郑燕。
桓玄这才稍稍安心,他一边整理着思绪一边走向前院,心中却颇有些惊疑不定,按照之前和王雅的约定,王雅至少要用各种事情拖住谢琰一上午才行,怎的谢琰这么快就找上门来了?
谢琰这是第一次来桓玄府上,桓府的下人亦是第一次见到这美貌尤胜自家主子的男子,自是交口相传,一时间,得了消息的丫鬟妈妈们纷纷借故跑来前院,想要一睹这位谢氏琰郎的风采。
只见谢琰深色的袍服外罩着一层黑纱,显得他俊美无匹的脸有些忧郁,虽然已在桓府等候了多时,他脸上却没有任何不耐的神色,只是含着淡淡的微笑,十分镇定自若的样子。
桓玄踏入会客的厅堂时,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副画面,丧服下的柔弱男子看似无助,眉宇间却有一种坚定的神气,似乎不管什么事,他都不放在心上,又似乎不论面对什么样的窘境,他都会从容面对。
虽然自己也是个众人眼中的美男子,桓玄每次见到谢琰都忍不住为他的光华所迷,总是觉得自己相比之下显得有些自惭形秽,他定了定神,这才走上前去,装作不知道他的来意,含笑说道:“让您久等了,许久不见,您可还安好?”
谢琰抬起自己绝美的双眸,认真地注视着他,却没头没脑地说道:“劳您挂念。不知南郡公有何差遣,还请直言,琰必不敢有半点违拗。”
桓玄眼中光芒闪动,似是斟酌了一番之后,却不接他的话茬,只是装傻道:“您何出此言?在下还没问您来寒舍找我是所为何事呢?”
谢琰压抑着心中的怒意,淡淡地说道:“琰自然是有求于您,才会厚颜上门拜访。既然您不清楚我的来意,我也只能直言了。先前与您同车入府的那名女子,还请交还给在下。作为交换,您有任何差遣,琰自当从命。”
桓玄这才掌不住笑道:“怎么陈郡谢氏的家主,身份贵重的谢氏琰郎也会求人的吗?这还真是令人惊讶。”
谢琰见他直承其事,心中倒反而安定了下来,对方既然是拿住了萩娘要威胁自己,自然便不会苛待了萩娘,如此看来,她应该尚是安全的。
他悠然答道:“南郡公饱读诗书,自然是满腹经纶,通晓礼仪之人。当日豫州一别,本以为你我已有默契,谁料今日却突生此变,实在是令琰心中难解。”
桓玄却故意一本正经地说道:“您误会了,我实在是因为倾慕此女,才会请她来府中小住而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实在是常事。既然她是未嫁之身,自然是众人都能追求的,怎的您却当她是您的私产一般?”
谢琰听他说到“君子好逑”已是不豫,又听他出言讽刺自己,纵然平日是不动如山的性格,毕竟也只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时实是按捺不住心头的怒意,眼中直冒火,口不择言地喝道:“这小姑子早就是我的人了,您这是要强抢我的妻室吗?”
桓玄好整以暇地答道:“是吗?倒不曾听闻谢氏琰郎已然娶妻,不知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呢?”
谢琰素性平和,自然是不善于斗嘴,不由得被他堵得语塞。他不再和桓玄绕圈子,而是一字一句坚定地说道:“不管你是为了什么目的,今天都必须把萩娘还给我。”
桓玄淡淡一笑,眼中精光一闪,妩媚的桃花眼微微眯起,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故作镇定的眼中暗藏的忧虑,施施然地答道:“哦?若我就是不给呢?”
谢琰见他态度冷硬,亦是认真地答道:“若您决意要与谢家为敌,我自是只能奉陪到底。只是我有言在先,我这小姑子素来身娇体弱,若是您要请她‘小住’,自当精心侍奉于她,若让我知道她身上但凡有半点损伤,定会让您付出代价。”
桓玄见他神色逼人,颇有点若不然便鱼死网破的意味,自知不能逼他太紧,忙满脸堆笑地说道:“您多虑了,我一个小小的南郡公,怎敢与当年权倾朝野的谢家为敌呢?”
他这话的重音放在“当年”两字上,讥讽之意很是明显,又若有所指地对谢琰说道:“即便是现在,也有您兄长手握重兵,你们这样的尊贵世家,我又如何能招惹得起?”
谢琰咀嚼着他话中之意,沉吟了片刻,才斟酌着说道:“琰与兄长虽非一母同胞,亦是感情深厚,但凡我有所请,兄长还不曾有过拒绝的时候。”
桓玄见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这才满意地说道:“如此甚好,要如何行事,日后我自然会通知您,今日就请您先回去吧。”说着便转身离去,想要避开谢琰此时锐利的锋芒。
谢琰专注地看着他的背影,明澈的美目中拢聚起了无边的恨意,紧紧握成拳的右手已渗出缕缕鲜血,他却丝毫没有感觉到痛意。
一阵阴冷的朔风吹过,卷起了一地的萧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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