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男子哈哈大笑,就连身后那些山贼党众们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也不要你这全队人,你们这些人平日都养尊处优的,若是让你们住我们的山寨,我还怕养不活你们呢,我只要一个人……”
那男子突然抽出自己背上的长剑,眼中一片冰冷,直直地指向马背上的萩娘。
此言一出,不仅是徐沐和寄奴,就连萩娘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已是戴着帏帽,又着了男装,这男子却还能在夜里看清楚她的所在,可见他眼力极好,并且显然是自从上次被自己三言两语吓退之后,还一直惦记着自己。
徐沐尚未开口,寄奴却已经翻身下马,连剑鞘一起举起自己的佩剑,礼貌但严肃地拱手行礼道:“恕难从命。”
“哈哈,这么说来,你的意思是,若我非要抢人不可的话,你便要与我拼命罗?”那男子似是并不生气,笑眯眯地问道。
寄奴握紧了手中的剑柄,冷然道:“正是。”
“好,那我便看看你要如何与我拼命……看剑!”那男子原本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却是突然出手,迅捷无比地一剑刺出,竟是直指寄奴的胸前。
那剑刃似是锋利无比,一剑挥出,半点声息也无,剑身似是如一张纸片一般薄,却是剑到之处,所向披靡。
萩娘的惊叫声竟是还没有寄奴的反应快,他猛地起跳,往后一躲,这才堪堪躲过了这一剑,但他前半块衣襟却是已被那剑风波及,胸前被划了一道大大的口子,看起来倒是有几分滑稽。
山路狭窄,那男子提剑跟上,又是狠狠地一剑刺出。
这次寄奴却是早有准备,他不慌不忙地双手举起那剑鞘一档,只见火星闪烁之处,固然那剑鞘并未断裂,可那看似薄如蝉翼的长剑竟然也是丝毫无损,只是如灵蛇之舌叉一般,柔软地弯了一下而已。
怪道这柄剑看起来这般薄,原来竟是一柄软剑。
当时的冶炼技术实则并不先进,虽则兵器已经开始用铁器,但质量却是参差不齐,这样的软剑,大部分人只是听说过而已,而亲眼所见,于许多人却是第一次。
就连徐沐身后的护卫们,都不由自主地发出了一阵叫好声。
寄奴心中也是大惊,这剑若是这般锋利,又百折不饶的话,自己的那柄剑还没出鞘便已是输了。
此时那男子已然站在了徐沐一行人中间,他一声唿哨,飞身而起,那长剑又再次出手,这一次,却是并没有往寄奴而去,而是快捷无比地刺向马上的萩娘。
萩娘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见他的剑身贴着自己的脸颊斜斜地擦了过去,一缕被风吹起的发丝好巧不巧地拂过剑锋,竟是如风中之柳絮一般,纷纷飘落在地,竟是已被削断了。
她面色惨白,紧紧地抓着手上的缰绳,心中惊疑不定。
若是方才那一剑没有故意刺歪的话,只怕自己不死也伤了,这男子,究竟为何要这么做?
下一瞬,她便明白了原因。
寄奴立时便红了眼,再不瞻前顾后,也不一味防守,而是刷地拔出了自己的剑,狠狠地向那男子进攻过去。
两人身手都很好,又都长于轻功,故而打起来如行云流水一般,十分地飘逸灵动,煞是好看。
徐沐已是看呆了,而众人也是看得屏息静气,连叫好都顾不上了。
十来个会合下来,寄奴固然是有些气喘,那男子也是动作渐慢,忍不住一剑挥出,将寄奴推开几丈远,自己率先放下了剑,笑道:“不打了,这样打到明天都打不完,若是我一剑斩坏你的剑,又显得不够光明正大,不过是占了兵器之利罢了。所以,还是不打了。”
寄奴扶着剑,亦是大声说道:“你既然知道利害,那便好好地放我们过去,需知军情如山,即便是迟了一刻,也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那男子惊讶地问道:“你们,竟然是军人?”
徐沐忙上前自我介绍道:“在下徐沐,毋敛城人,奉了殿下之命,克日便要领军出征,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以免无谓的伤亡。”
那男子愣愣地看着马上的萩娘,又看了看徐沐和寄奴,竟是丢下了手中之剑,倒身下拜,恭恭敬敬地说道:“在下蒯恩,兰陵承县人,愿率兄弟们入军,望两位接纳。”
这一下真是令人摸不到头脑。
反倒是萩娘,此时却是能理解身为男子这种莫名的激情和冲动,庸庸碌碌也是一生,作为土匪,此生唯一能出头的机会,许是就在眼前了吧。
蒯恩一说完,他身后的土匪们先是一愣,继而便是纷纷挥舞着兵器,附和道:“老大去哪儿,我们也去哪儿。”
也有有儿有女不愿离开的,不由得有些面露难色,默然垂手不语。
蒯恩却是郑重地对徐沐再拜,认真地说道:“将军,在下明白您心中的顾虑,但请相信在下的诚意,若不是为生计所逼,我们兄弟又怎会上山做土匪,更何况此地临近昆川,我们兄弟早就萌有退意,不过是没有合适的机会罢了,如今我寨中约有两百来号人,愿意随我一起的,少说也有五十个,个个都是骁勇无比的,若您愿意收纳至麾下,在下感激不尽。”
徐沐仍是沉吟,不敢轻易决定,寄奴却是忍不住对徐沐说道:“徐郎,此人武艺高强,应是远高于我,却顾念着不占兵器之利而处处容让,并非持强斗狠之徒,而颇有君子之风。您不如便答应他们的请求吧,于您家族乃至于军中都应是颇有裨益。”
萩娘亦是笑着说道:“此人方才动手之时,看似狠辣,却实是很有分寸,出手间留有余地,可见其心存仁厚,虽则身为土匪,上次也好,这次也罢,均未伤到我方一人一卒,故而奴也以为,此人可留。”
徐沐不由得想到了殿下亲口对他吩咐的“若是有未决之事,便可从臧氏之意”这样的话,心中已然软了几分,却是顾虑着其他山贼们,便对那蒯恩说道:“殿下本就命我从民间征兵,若要收编你们倒也不是不可,只是这军中之职,与你们山寨却是不同,若你们一众一同从军,便都是从小卒做起,即便是你,也不能例外,届时你和你兄弟们都是最低等的士卒,唯有待建功立业之时,才能擢升,你可愿意?”
蒯恩想都没想便大笑着说道:“您太小看我了,这什么山寨的寨主,也不过是兄弟们无人带领,才硬是推我为首的,在下从未将这些虚名放在心中,在寨子里,我们本就都是一起共患难的兄弟,从军了,我们自然都是一同出生入死的同伴,又何须分什么彼此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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