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夏绕到蔡兴民房间下方,顺着大树往上爬,来到正对窗户的地方。
这棵树年龄很大了,枝干粗壮,支撑他完全没有问题。
卓夏双脚用力一蹬,人便如矫健的猎豹弹射出去,抓住窗沿。
窗帘几乎已经烧尽,但热量仍在,传导到金属窗框上,“滋”的一声,灼烤着他的手掌。
卓夏却连眉毛都没皱一下,拉开纱窗,翻进屋里。
这个房间本就没有什么家具摆件,只一床一椅,以及一个内嵌式衣柜,一个塑料储物柜,剩余的,便是那些机器。
可燃物很少,所以经过这么长时间后,现在火势反而减轻了。
卓夏凝目望向正在燃烧的床,火光中,并没有蔡兴民的影子。
果然。
他弯了弯唇,直接向卫生间走去。
卫生间的玻璃门关着,一拉把手,门就滑开了。
一个瘦削的人影缩在窗户下方的角落里,水龙头哗哗地出着水,因为排水道被塞住,水弥漫一地。
门缝附近还堵着一条大浴巾,以减轻烟雾侵袭。
听到动静,角落里的人努力将眼睛睁开一道缝,干裂的嘴唇动了动。
卓夏走过去,俯身将耳朵凑到蔡兴民嘴边,“您说什么?”
蔡兴民又动了动唇。
虽然只是极轻极淡的气音,卓夏还是听懂了。
开发区土地西北角。
卓夏双眼刹那亮如星辰。
“我知道了。”他低声道,“蔡承平安无事,您闭眼休息吧,我这便救您出去。”
听他这么说,蔡兴民缓缓吁出一口浊气,宛如一块巨石落地,昏死过去。
卓夏拾起那条浴巾,用它将蔡兴民绑在背上固定好,再次走进火海。
他扶着窗框站在窗沿上,正要往外跳,下方传来他的女孩的声音。
“阿夏,快跳下来!”
他垂眸,一张橙色的气垫映入眼帘,几个消防员站在那里,紧张地望着他。
而方遇挥舞着两只胳膊,在旁边上下上下地跳。
他忽然笑了,扬声道:“你别跳了,你头不晕,我还眼花呢,万一跳歪了……”
方遇立即像踩到了钉子,整个人紧绷着杵在那里,“我不跳了,你快点跳!”
“好,那我跳了。”
说完这句话,窗沿上的人重心前移。
饶是知道他是安全的,方遇还是吓得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她又立即睁开眼,看到卓夏双手双脚稳稳压在气垫上,望着她笑。
萦绕在方遇心头的乌云悄然消散。
消防员们扶着卓夏从气垫上下来,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扛着担架赶过来,把人事不知的蔡兴民安置上去……
可这些景象在方遇眼里已经都不存在,如今她目光只锁着那个浑身狼狈不堪的人,看着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
有几个护士想给他察看,他摆手拒绝,脚步越来越快。
方遇却后退两步,瞪着他,“你过来干嘛,又臭又脏,去担架上躺着!”
卓夏生生刹住脚,站在她面前,有些不知所措的样子。
那几个护士抓住机会,赶紧抬着担架过来,好声好气地请他躺上去。
卓夏垂下头,正要爬上担架,身边一阵风刮过,一颗香喷喷的脑袋拱进他怀里。
他吓得举起双手,“小遇,我又臭又脏——”
“闭嘴!”方遇恶狠狠地抬头,剜他一眼。
“……”
方遇将耳朵贴近他的心脏,听着里面有力的心跳声,这才感觉脚踩到了地面,踏实下来。
她紧紧箍住男人精瘦的腰。
这么抱了一会,似乎不满对方竟然没有回抱她,幽怨地抬眼,却看到他高举的两只手掌上,红黑交错,血肉模糊。
“你的手!”方遇忍了这么久的眼泪,唰的就掉下来了。
卓夏不甚在意地甩了甩手,咧嘴道:“看着可怕,其实只是皮外伤,不怎么疼的。就是有点遗憾,不能抱抱你。”
方遇心底某一处瞬间崩塌。
虽然知道他是故意在哄她开心,但是吧,诚实来讲,听着还怪叫人熨帖的……
没看旁边几个小护士脸都红了么。
“好了,快上担架,去医院。”方遇吸吸鼻子,依依不舍地松开卓夏。
她退开一步,卓夏却上前一步,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一个黑乎乎的唇印。
“陪我去。”他悄声在她耳边说道。
“……”
那几个小护士看样子已经快忍不住尖叫了。
这种场面,简直活久见!
方遇像只烫熟的虾米,蹬蹬跑到担架旁,凶巴巴地拍了拍,“快躺下!”
卓夏满足了,终于乖乖躺下。
医生护士们生怕他又搞事一般,抢着把人抬上救护车。
方遇寸步不离地跟着一起上车,即将关门时往外看了看,不期然对上陆一铭深沉的眸子。
医生已经给他检查过,并无大碍,因此方遇只是挥挥手,“一铭哥,我跟着去医院,你要不留在这里等灭火?”
人虽然救出来了,火却尚未扑灭,对于消防员们来说,接下来仍有一场恶战。
陆一铭点点头,“好,照顾好他们,我稍后过去。”
“嗯嗯。”
护士好心地等他们说完话,才将车门关上。
救护车一路叫嚣着离开。
陆一铭仰头望向半空中的旭日,任阳光直射在脸上,刺痛双目。
这时一辆警车开过来,在他旁边停下。
瘦猴长腿从车里迈出来,激动道:“陆哥,你要我们追的那辆灰色昂科威,追到了!”
陆一铭淡淡地哦了声,“线路车牌都给你了,要是还追不到,那才叫匪夷所思。”
“……”瘦猴讪讪地摸着后脑勺,大哥这是咋了,火气这么大,难道是刚刚在火场里给熏出来的……
“人呢?”
“啥?”瘦猴呆。
“昂科威司机,”陆一铭鄙夷地望着他,“人呢?”
“哦哦,已经抓到了,刘哥他们压着送局里了。陆哥我跟你说,那家伙竟然还有枪!我们是在一桥拦的他,那家伙一看此路不通,就下车朝我们开枪,还想跳江!说时迟那时快,我连瞄都没瞄,一枪开过去,你猜怎么着?我打中了他的左腿……吧啦吧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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