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是想拒绝，又一时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有些皮笑肉不笑地点头：“那都听秦安哥的。”
许妍担心地看一眼，真点啊，过敏可不是闹着玩的，挑事归挑事，可别真弄出事来了。
苏倩选好菜，又拿出谦卑有礼的正室风范，把菜单递给许妍：“许小姐和何先生看看喜欢吃什么，我只顾着自己，真是失礼了。”
“哪里的话，本来就是请苏小姐和秦先生吃饭。”何旭笑着回她，一派其乐融融。
菜一个个端了上来，何旭跟秦安聊着些生意上的事，末了，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开口道：“说起来，有件事情我倒是一直好奇，很想问问苏小姐。”
苏倩夹着一颗珍珠丸的手一顿，刚刚恢复点血色的脸又发白了些。
她重新把丸子夹进碗里，抬头笑笑示意他继续说。
秦安倒也并不拦着何旭，把炸虾转到苏倩面前，轻声道：“趁热吃。”
许妍有些不敢相信地看一眼秦安，他脸上确实是宠溺而关切的表情，可她怎么感觉，他们俩简直是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
苏倩点头夹一只虾到碗里，迟迟未动口。
何旭露出难为情的神色，继续道：“说起来不好意思，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秦先生之前车祸昏迷住院时，苏小姐给秦先生求过一张符，据传是符一到，秦先生就醒了，不知道苏小姐方便告知下是哪个寺庙吗？”
苏倩的表情终究绷不住了，维持了很久的淡定从容，变成恼怒道：“太久了，不记得了。”
这个何旭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苏倩记得她实在是没招惹过他，今天却明明是处处跟她作对。
他倒也不再追问，识趣把注意力转移到餐桌上道：“抱歉，确实是有些年头的事了，先吃饭先吃饭。”
再待下去，谁知道他还能整多少出，何况她也不能吃虾，她手按到额头上，神色痛苦。
秦安将剥好的虾放到她碗里，注意到她的异常，关切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她显得有气无力地起身回他：“应该是从滨市过来累了，头有些晕。实在不好意思，要不我先失陪回去歇歇，秦安哥不用管我。”
话虽如此，她视线却落在许妍身上，并没有要单独走的意思。
秦安起身扶她说：“我带你回去，你今天确实累了，抱歉，失陪。”
何旭立刻离座送客，话里倒也听不出不妥：“哪里的话，当然是苏小姐身体要紧，是我唐突了，苏小姐脸色看起来差得很，要注意休息。”
她脸色为什么差，他心里没数？
苏倩觉得，要不是秦安在场，她一定可以用眼神把何旭剜成碎块。
苏倩挤出笑脸，几乎是咬牙切齿地一个字一个字道：“多谢何先生。”
“你这是有备而来吧，确定是碰巧带我来这吃的。”许妍消灭掉一盘炸虾，抽张纸巾擦嘴，极度怀疑地质问何旭。
何旭招手叫服务生过来买单，若无其事地回她：“碰巧，我为什么要有备而来。”
“那你对苏倩……”
“吃饱了那先回去吧，下午还有个合同谈，晚上回滨市的话，你可以吗？”
“我都行。”她提了包，跟他一起出去。
已经开始入冬了，天色自晚上开始就是灰蒙蒙，这个时候，竟开始飘起了薄雪。
她坐在车后排，把车窗打开了些，有些不敢相信地惊呼：“今年的雪下得真早。”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一样。”何旭开着车，突然开口。
许妍有些不明所以：“什么？”
他的视线落在前方，并不带情绪地继续道：“你的东西，一直都可以这样拱手相让的吗？”
她愣在那里，清楚他在说什么，一时竟无言以对，觉得酸楚。
车上是良久的静默，像雪落到地上，轻飘飘没有声响。
她轻声回他：“我努力过了，他的眼里没有我了。”
他的语气激动了点：“为什么不能再去争取？这么多年朝夕相处，你难道不比那个女人了解他，难道不知道怎么说怎么做去动摇他？再稍稍动动脑子，让他看清那个女人又有什么难？”
她的心蓦然被揪紧，这么长时间内心的胆怯与逃避，被他两句话暴露无遗。
她嗫嚅道：“谢谢你，我……”
他冷笑打断她：“你不过就是觉得无所谓，什么都无所谓，这个错了就丢下这个，那个错了就放弃那个，说到底，谁在你心里又有多少分量。”
“我没有放弃！”她几乎是吼出来，觉得委屈，蓄满眼眶的眼泪硬生生逼了回去。
十字路口红灯亮起，何旭踩了急刹车，脸色阴沉没再说话。
她看着窗外洋洋洒洒的雪花，记起两年前，也是这样的下雪天，那时候的雪，倒是大一些。
那时候，秦安带她去南城，想起来，该是最幸福的一段时间了。
她承认是她懦弱了，这么多年在职场摸爬滚打，被萧铭一次次塞烫手山芋，一路过来也何曾怕过几次。
而却单单，不敢去面对秦安那张冷冰冰的脸，不敢直视太大的心理落差。
车在酒店门口停下，何旭丢下一句“下午两点接你”，就掉头走了。
她回了房间，看一眼镜子里自己有些发红的眼睛，想洗把脸，就听到了门铃的响声。
早上客房阿姨不是已经来打扫过了吗？
她把毛巾放下，过去开门，看到苏倩面色嘲讽而得意地站在门外。
看来秦安是把她一个人放这了，不然估计借她十个胆子，也不会敢来敲这个门的。
许妍的第一反应是想把门“砰”地关上，转念一想又觉得，还是正面应战显得更有气势，气定神闲开口道：“有事？”
她倒是也不客气，直接走进房间里，语气骄傲嚣张：“没事啊，就是过来看看，许小姐最近过得可还好？”
许妍拿出手机晃晃，说一句：“抱歉，回个信息。”
她置若罔闻地继续环视一圈房间，轻蔑道：“这隔壁房间嘛，倒是确实差不多，挺不错，就是对许小姐来说，这个成本有点高吧？”
许妍把手机丢回包里，随口回她：“还行，贵是贵点，毕竟位置不错，还是值得的。”
她面色难看了些，显然是觉得先动怒就是示弱了，继续说：“许小姐倒是少见的性格直爽，要换了别人，选了秦安哥隔壁房间，‘位置不错‘这话恐怕是说不出口的。”
许妍面色诧异地回她：“苏小姐误会了，这是三楼，不比高层出入麻烦，又没有一二楼的阴暗潮湿，自然是位置好了。至于秦先生隔壁，说起来也是缘分撞上了，我也觉得确实太巧了。”
苏倩气得变了脸色，许妍不待她开口，随意把包放到桌子上，从桌底抽出一张椅子，平淡地笑：“先坐，给你倒杯水。”
她走到冰箱边，又回头问：“对了，苏小姐喝水还是果汁？酒店不比家里，没有咖啡，只能凑合下了。”
苏倩刚坐稳，不耐烦地站起来，到底先忍不住了，冷讽道：“你装什么气定神闲？真以为别人看不出你那点拙劣伎俩吗？”
“我没听明白，苏小姐说什么伎俩？”许妍面色如常地把水杯递过去。
拳头砸在棉花上的感觉，应该很难受吧，此刻眼前这位，面色就已有了几分扭曲。
许妍觉得，自己到底还是高估她了，本来以为，她最起码也能强撑十分钟的。
她扬手把许妍递过来的水杯扫到地上，恼怒而愤恨地宣示着自己的主权：“他已经把你忘了，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忘了，明白吗，他以前对你的所有好感、维护，所有爱，所有所有，现在全部都是我的，一点一滴，都不会留给你了，明白吗？”
许妍平静地把碎玻璃扫到垃圾桶里，淡然回她：“他确实是暂时忘了，我知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想起来，也好，谢谢你帮我照顾他。”
“疯了，我看你就是疯了，”她开始有些急躁地踱步，神色憎恶咬牙切齿道：“他永远都不可能再想起来，我们会好好在一起，结婚，生孩子。你们以前相爱又如何？结婚了又如何？我告诉你，都没用！”
她情绪的逐渐失控，显示着她的极度不自信和缺乏安全感。
客房电话接通，许妍绕过她拿起电话：“前台吗，我这里有人闯进来闹事，一些碎玻璃渣子，麻烦尽快过来处理下。”
那边立刻回她：“好的小姐。”
苏倩冷声嘲讽道：“怎么，敢做还怕人说了？我告诉你，再续前缘这种戏码，想都不要想。”
许妍笑笑指指门外：“苏小姐不先走一步吗，被服务生赶的话，多少有些失面子，再传到秦安耳朵里，你温婉贤惠的形象不就……”
苏倩不屑地斜她一眼，径直往门外走道：“用不着你操心，我还懒得跟你在这里废话。”
看她出去了，许妍过去把门关上，给前台回拨电话：“不用来了，我这里处理好了，嗯，辛苦了。”
她打开包包，手机的录音时长仍在跳动，显示着十三分四十二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