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戏伶,你这打也打了,气儿也撒了。你总该告诉本王,你是怎么知道本王开了间花楼的吧?”闹也闹够了,陌云臣揉着胸口,侧眸看向柳枝兰探问道。
柳枝兰也渐渐平静下来,她眸子一闪,冷笑道:“皇都四街,商户如云且皆各有其主不假,但实际上四大王府都各自暗中掌控着东南西北四大街。啼莺楼在皇都烟花柳巷中首屈一指,来往其中的大都是士子大臣,且其又位处西街。王爷,在您的地头上有这样一个绝好的搜集情报之处,我若是您——”柳枝兰轻轻摇头,眼含深笑,“没理由不将它收入囊中啊。”
陌云臣歪头盯着柳枝兰片刻,那张紧绷的脸蓦地绽开,朗笑道:“哈哈,柳枝兰,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柳枝兰笑而不言,可已经站回到榻两侧的琈琴祯茶却是心下疑惑。柳枝兰在诡雾染期间,从来就没有派人打探过皇都的消息,而她们三个此行乔装改扮跟在柳枝兰身边伺候,亦没有多余的工夫去探听消息,柳枝兰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小戏伶,本王真是好奇。”陌云臣兴趣十足的仔细打量她一番,“明明手握北狄第一派的诡雾染,你本可以风光无两的当你那卫国公府嫡千金,为何却要深扃固钥的回来,平白背那可怜怯弱的名声?”
陌云臣话一出口,琈琴祯茶俱是惊愕看他,他是怎么知道柳枝兰身份的?
柳枝兰却似早己知晓一般,只是面色平静浅看他一眼,雪指掩樱唇淡淡嘲道:“查了一月才知晓我的底细,陌王爷,您手下私养的那群暗卫可以考虑换一下了。”
“姑娘!”琈琴瞪大狐眸出声,却被柳枝兰抬手制止。她张张嘴,到底还是合上,低垂着头心中惊怒交加。怎么回事,柳枝兰是诡雾染尊主的事诡雾染上下封的严严实实的,到底是谁走漏了消息,当真是不怕被剥皮拆骨吗!
陌云臣斜唇淡笑,“本王手底下的人到底只养了几年,哪里比得上诡雾染百年大派?哎,你还没回答本王的问题呢。”
柳枝兰闭眸微笑。为何?不如此,柳家的人如何会暴露他们的真面目?“王爷,柳家待我如何,您也看到了。我若将自己的底细和盘托出,终究也不过是沦为柳家之利刃罢了。”
陌云臣沉默,屋里头也开始没了动静。柳枝兰拿起乱了的被子盖在自己腿上,突然听陌云臣沉声道:“你还记得一月前,本王问你你与本王结盟,你想要什么?”
柳枝兰理平被子的手一顿,她盯着泛黄的素衾上大红的花样,那极浅的柳叶棕瞳深处似乎酝酿着血红的浓雾,“当时我怕吓着王爷,就没有说。”
陌云臣向柳枝兰伸出手,柳枝兰先是疑惑,后见他眼睛往她旁边瞅,她才看到他之前扔在榻上的扇子,于是将它拾起来向陌云臣扔了过去。陌云臣此人,对执扇说话简直执着到了一定境界。她还记得前世自己每每抢了他的扇子,都必将他气得连追自己几条街,最后追不上便当着街上众人对她破口大骂,连自己翩翩君子的风度都不要了。
陌云臣接住折扇,展开它来半掩面容道:“如你所言,确实有点惊喜交集。”
“惊从何来,喜又何由?”柳枝兰靠在枕上微笑问。
“这惊,是没想到你竟有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魄力;至于这喜嘛……自然是为你我目的相同而高兴了。”顾忌到房间还有人,陌云臣没有将话说的太清楚,柳枝兰却是明白他的话中深意,樱唇上翘,冷冽非常,“王爷,今日你我话已说开,望你我日后合作愉快。”
陌云臣折扇往上几分几乎都要盖过眸子,扇后的脸上笑容尽失。就是说开了,才更危险好吗?柳家冷她十四年拿她当棋子养固然可恨,可也不至于就到血海深仇必须灭门才能泄愤的程度。连弑亲这种事都能做出,那敢问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她不敢做的?此女心肠冷硬狠毒,他须得仔细提防。
陌云臣抬眼看向柳枝兰,谁知柳枝兰早就脑袋放在背后靠枕上阖上眸子,朝榻旁的祯茶招呼道:“祯茶,我伤口疼的厉害。”
“姑娘,是不是方才动怒扯着伤口了?”祯茶走到柳枝兰身边跪下来要为她察看伤势,但想到榻上还有男子,于是她转头看向陌云臣。陌云臣挑眉,跳下床便出了屋子。北还说的不错,祯茶会医。好嘛,互通了底子,现下装都不装了。
“姑娘,果然扯到伤了。”祯茶解开柳枝兰的中衣,看到她腹上缠着的雪白纱布上隐隐可见淡淡血色,祯茶忙对琈琴道:“琈琴,快拿纱布和金疮药来。”
琈琴看到那点点血迹,也麻利地从柜中取了纱布和药瓶跪到榻边。祯茶解开柳枝兰腹上的纱布,首先入眼的便是润白的肌肤上猩红刺眼的平整剑口。她从琈琴手中接过金疮药小心翼翼地将药粉洒在稍微裂开的伤口上,柳枝兰皱眉咬牙,到祯茶为她重新绑上纱布都未吭一声。
“姑娘,还是先躺下吧。”柳枝兰将腿放回榻上坐着,祯茶替她盖好被子担心道。
“不必。”柳枝兰摇头,“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真不知道谁那么大胆子,竟敢泄露消息!”琈琴将纱布和药放回柜里,走到榻边怒目道:“待我写封信传回诡雾染,定要将那泄密之徒揪出来处理了!”
柳枝兰笑着摇头,“不必。”
“尊主!”琈琴跺脚道:“方才属下就想说了,您现在不在总崖,身边又只有我、祯茶和呓书跟着,今日陌云臣能知道您的身份,若他日别人也知道了,光凭我们三人如何护得尊主您的安危?”
“是啊,尊主。”祯茶也拉着柳枝兰的胳膊劝道:“陌云臣不可信,为防万一,尊主您还是让隐汣带些人来暗中护卫吧。”
柳枝兰依然笑着摇头,琈琴见了,身上那股压了一月的烈性子上来了。她单膝跪下,严肃道:“尊主,您身系诡雾染安危,属下恳请尊主调人守卫在侧。”
祯茶也退后两步单膝跪在琈琴身边,垂首道:“祯茶也恳求尊主须得为自己安危着想啊。”
柳枝兰温和看着地上一本正经跪着的二人,软声道:“我知你们是为我着想,但无需担心,陌云臣他是不会说出去的。”
“尊主怎知他不会说出去?”琈琴反问。
“琈琴,你不信我吗?”柳枝兰微微噘嘴。
琈琴急道:“属下当然相信尊主!可是他……”
“琈琴,我十岁就开始代理诡雾染事务,你可曾见我失策过?”柳枝兰温声打断琈琴的话,琈琴抿唇摇头,“不曾。”
“那为何这次你却不信我了呢?”
琈琴沉默,祯茶眼角余光瞄着她,过了许久她才重重叹口气,无奈道:“尊主,万事小心。”
柳枝兰婉笑点头,“有你们在,我很放心。”
“可是,”琈琴又严肃起来,“知道您接掌诡雾染的只有诡雾染中人,那个嘴不严实的东西还需尽快除掉才好,免得夜长梦多。”
说到这儿,柳枝兰忍不住皱眉扶额,祯茶看出不对劲,小心道:“主子,此人……难道是总崖中人?”
诡雾染约一千人,设立分司三两布于各地,而总崖建于悬崖之上,占据天险,易守难攻,再加上驻守总崖的都是诡雾染高层,是以诡雾染仗着天时地利人和,这才能屹立百年不倒。
诡雾染级别自上而下分别是:尊主、七部主使、七部副使、七部教罚使、总崖令传、总崖派众、分司令传、分司掌主、分司左右护法、分司派众。其中,尊主和七部主使都是由前任尊主主使的亲传弟子接任;七部副使则从七部佼佼者中择最强者担任;七部教罚使负责操练监罚七部精锐;总崖令传负责向七部通传尊主命令和重要任务;总崖派众负责守崖,其实力相较于分司中人要强上许多;分司令传则负责将总崖命令和平常任务传递给分司。
若是透露柳枝兰消息的真是总崖中人,那查人一事确实麻烦。总崖高手如云,且基本每人都或多或少知晓些诡雾染秘事,其中牵扯甚广,哪里是说查就查说除就除那么容易的?
柳枝兰看了眼祯茶,想到那人她只觉太阳穴突突跳的疼,于是长叹道:“不仅是总崖中人,那人还与你我十分相熟。”
“总崖的人,还与我们熟悉……”琈琴咬唇细思,她脑海中渐渐浮现出一个吊儿郎当的身影,霎时那张妩媚的脸就黑得如同锅底一般,“臭小子!两年不见,还是如此恣意妄为!”
祯茶见琈琴怒气沉沉,疑惑问:“琈琴,你想到谁了?”
“还能是谁?”琈琴看眼屋门,压低声音道:“隐汣的跟屁虫呗。”
琈琴说完,祯茶恍然大悟,也低声道:“鬼棋!他怎么敢?”
“他有什么不敢的?”琈琴骂道:“整个诡雾染,除了他谁有那狗胆?”
“姑娘?”祯茶向柳枝兰求证,却见柳枝兰揉着太阳穴点头承认,“确实是他。”
“可他不是执行任务、音讯全无两年了吗?怎的突然就……”
柳枝兰话语满是无奈,“详细的等没人的时候我再与你们细说。”说完她又叹了一口气。琈琴和祯茶也是蹙着眉一个生气一个担忧。
不怪柳枝兰提到鬼棋便满面愁容,要知道鬼棋此人,根本就是离经叛道、不服管教的鲜活实例,连他的师傅和踆乌夫人都不太能管的住他。柳枝兰一个和他同辈的,就算她成了尊主,前世今生却总是奈他不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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