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价格算是高到离谱了,几乎所有雀雀欲试的人都只得无奈地放下手里的竞拍板。
这时,一个声音从席间传来,铿锵有力果决非凡。
“十万金!”
众人喧哗,尽管外面的人并不能看见席间内的人,却也都知道能坐在那个位置的也只有楚离央一人了。
席间内,楚离央向外举起竞拍板,朗声说出这个大到可以吓死人的报价。
锦娘一听到这个声音,就差点维持不住脸上专业的笑容了。
这祖宗怎么也来参合这事了?除了霖色,平日也没见她对哪个美人感兴趣啊!
楚离央报完价收起竞拍板,惬意慵懒地背手躺在火狐毛毡座椅上闭目小憩。
反正整个优姬阁都是她的,无论报天高的价格,最后还不是都归她的口袋。只要她想,就不可能有人能比他出的价位高。
“十万零一金!”又一个声音突兀传来。
楚离央遮上的眼帘掀起,没起一点涟漪,看向优姬阁入门口衣衫有些凌乱应该是一路赶来的清俊男子。
“小幺?”云楚低声惊呼。
霖色波光粼粼的眼睛一下就直视着楚离央的席间位置,那里有珠帘相隔,他看不到她的脸,却知道她一定也看到了他。
优姬阁是他一手建起来的暗线,每一个人都是他精心挑选的,自然能掌握优姬阁内的所有消息。
为什么楚姐姐还要来这儿?为什么要和这个男人呆在一起?
云楚看着楚离央,沉声说道:“我下去带走他。”
楚离央楚离央出手阻止。
“让他自己走,有些东西总要让他亲眼看清楚才懂得放手。”
“十一万金!”楚离央再次拿起了竟拍板。
台下众人再一次喧哗议论开来,纷纷交头接耳。
谁不知道,优姬阁头牌霖色公子可是楚离央这三年以来一直的绯闻情人,楚离央每一次来优姬阁一定都是霖色公子的入幕之宾。
眼下这情景,这是霖色失宠了?所以在固宠?
霖色不甘心地盯着那一处,她从头到尾倒没有走出来,只能听见冷冰冰的字,冰冻了他整个身子。
他从来都没想过,那个说话永远温柔的姐姐,有一天能说出这样冰冷的话语。
至少,让他觉得,好冷。
“十一万零一金。”霖色固执地跟着报价。
他来的时候想了很多情景,可能他的楚姐姐在看到他的时候会很吃惊,然后走下来向他解释带他一起回家。
或者骂他一顿不懂事,但是绝不会是这样的冷漠。
对,就是冷漠。
“二十万!”楚离央毫不犹豫地再次报价。
其实无论是楚离央还是霖色,即使报价再高得离谱,到最后也不会出一个金币,只不过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罢了。
而楚离央用行动明确地告诉了他,这个人,她要定了!
陌公子看着两方的暗涌波动,自顾自地轻轻拨动琴弦。
霖色听着这首仅仅着单音的小曲,自嘲一笑。
这是《相思》。
秋风清,秋月明,
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
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情此夜难为情。
一滴水珠低落在地,霖色轻轻地用手去触摸,湿热的触感才让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还是一个人类。
他深深地注视着楚离央常去的那件席间,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他走了。”云楚说。
“走吧,去见见这位陌公子。”
“你真的对小幺没有一丝情意?”
楚离央沉默,然后说:“没有。他是弟弟,也只是弟弟。”
云楚抿唇不再说话,只是在楚离央离开后,再看了一眼霖色刚才站着的地方,轻哼一声。
“情爱这东西,当真是沾不得。”然后跟在楚离央身后离开。
楚离央推开水云间的房门,那位陌公子已经坐在了其间。
“小王爷。”陌公子坐在琴前,在看到楚离央后起身,颔首简单行礼。
“陌公子的琴技了得,很是触动人心。”楚离央坐下。
“琴音本无情,奈何人多情。小王爷可是有心事?”陌公子手法娴熟地将热好的沸水倒入洁白如玉的瓷碗中冲泡,片片嫩茶犹如雀舌,热气绕碗边转了一圈,然后自碗中心升起,约莫二尺来高时,又在空中转一圆圈,变成一朵白色的芙蓉花,少顷,白芙蓉又慢慢上升化成一团云雾,最后散成一缕热气飘荡开来,碧液中透出阵阵幽香。
“人间有仙品,茶为草木珍,美誉入杯樽,浓茶解烈酒,淡茶养精神,花茶和肠胃,清茶滤心尘,茗品呈六色,甘味任千评,牛饮可解燥,慢品能娱情,茶之趣也。”
“小王爷,请。”陌公子将冲泡好的茶递至楚离央眼前。
楚离央接下轻抿:“倒说不上心事,只是陌公子的琴音总让离央有一种似曾相似之感。”
“或许我们前世相识,你也听过在下的琴音吧!”
楚离央举杯的手一顿,听着这话也觉得新奇:“陌公子也相信前世今生?”
“为何不信?人有三魂七魄,凡体虽灭,魂魄却不散,幽冥的存在,不正是司人间百鬼,执转世之职么?”
“陌公子这幡见解不凡,离央受教了。”楚离央放下瓷杯,“陌公子好茶艺?这杯茶,浓淡相宜,细品口齿留香。”
“人生太过无聊,在下也不过是把茶冷眼看红尘,借茶静心度春秋。”
“那公子来这优姬阁也是因闲暇无聊?”
“小王爷这么好奇在下的身份吗,直问便是,无需这般试探在下。”
“我问你便会说吗?”
“在下说了,小王爷就会信吗?”
“不信。”楚离央回答的很干脆。
“小王爷果然是个爽快人,既然不信,何不就简单一点,一起享受这难得的好时光?”陌公子为楚离央再次续杯,缓缓说道。
这个晚上,楚离央体验到一种别样的感受,让她欲大杯痛饮,尽管她什么酒也没喝,仅仅是品茶,和言语上的交谈,可她仍然感觉自己已经醉了。
醉了,眼前这人那种强烈到心痛的熟悉感又再次袭来。
“我们,是不是认识?”楚离央问。
“小王爷,你醉了。”
“我喝的是茶!”
“嗯,醉茶。”
楚离央被他气笑了。
“小王爷,你相信一个人能时隔千年后还记得前世的人吗?”
“那得看是什么人吧!”楚离央有些头疼,单手倚在桌上偏头闭眼而憩。
“也许是爱人?或者仇人?”
“相爱相杀么?”
“或许吧。”
“如果是我,不会。”
“为什么?”
“都已经是前世了,还记着做什么?爱和恨,不过是让自己多一份痛苦罢了,所爱的人,今生不得相见;所恨的人,早就魂销骨蚀。”
“是么?”陌公子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惊云。”
楚离央没听清楚:“你刚刚说什么?”
“没什么。”
楚离央一个人呆在清水居的窗前,冷风吹灭了许多东西,晚上在优姬阁的那种异状已经消失。
那种冲动过去之后,在冷风里清醒着头脑,她突然厌恶自己在优姬阁时的行为。
那种像是身体里居住了另外一个灵魂,所有的行动都似乎被灵魂深处的意志支配。
“世子!”顾盼焦急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什么事?”
“相府里死人了。”
楚离央开门:“走!”
案发现场是在楚家的后院,这里一般晚上不会有人经过,尸体是专门打扫后院那一片的丫头,叫英翠,是活生生被人掐死的,颈项处是一圈黑紫的指印。
顾盼见楚离央回来的时候精神不振,本来是想从厨房端一些燕窝回来给她,在回来的时候经过后院,看到假山背后有一黑影,走近一看才发现是一个人。
“刚死没多久,颈骨被捏碎了,四肢也粉碎了,不过骨碎的时间有细微差异,应该是一点一点慢慢捏碎的,估计死得很痛苦。”云楚翻动着尸体的头部分析着。
“呕!”花弄羽受不了了,转身就吐,“这简直就是变态狂魔,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么折磨算什么回事!”
花弄羽吐得昏天暗地,苏澈温柔地帮她拍背递水,让她更舒服一点。
苏澈的肚子已经有差不多四个月了,微微凸起显形。
“早说了不让你过来。”苏澈抿唇说。
“你要过来,我这不担心你吗?”
花弄羽稍稍舒服后,扶着苏澈的手臂:“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不是说怀孕中的人最不能见血了吗?”
苏澈摸了一下肚子:“可能,是以前见得多了吧,这些不算什么。”
“哇,那以后岂不是要培养一个小杀神?”花弄羽惊叹。
苏澈紧张:“你不喜欢?”
“没有没有,我都很喜欢啊,到时候男孩子就像你,女孩就像我,能文能武多棒!”
云楚瘪着嘴,转头不愿意闻这边恋爱的酸臭味。
“你怎么看?”云楚询问楚离央。
“不知道。”楚离央如实说,“凶手如果和英翠没有深仇大恨,就是纯粹为了杀人的快感而杀人。”
苏澈补充:“我观察过,这里没有留下任何的现场痕迹,凶手很嚣张,除了没有毁灭尸体外,没有任何证据。”
暗卫中的人对任何杀人手法都绝对熟悉,现场侦察的手段也是顶尖。
如此看来,很难找到凶手。
除非,他再次动手。
他们互看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想法。
“你们觉得,会不会是府里的人?”苏澈提出来。
楚离央沉思了一会儿,问云楚:“那只魔,你确定解决干净了吗?”
云楚心一颤,面上却没有任何异样,很顺畅地脱口而出:“当然,灭的渣渣都不剩!”
楚离央点头,思索:“不是魔,楚家还会有什么?”
云楚看到楚离央没有在怀疑,悄悄地嘘了一口气,背在身后的捏紧的手也放松了下来,幸亏这是晚上,再加上楚离央从来没怀疑过他,不然要想在楚离央眼皮底下撒谎可是项技术活。
“离央,这件事要不要通知楚相,毕竟,楚家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事。”苏澈向楚离央提出建议,“楚相知道的事情更多,也许他那里会知道些什么。”
“明日我会向他禀告的,云楚,你派人把英翠的尸体寻一处好地方下葬,给她的家人应有的补偿,暂时不要将消息扩散出去,以免引起府中人的恐慌。”楚离央吩咐着。
楚离央转头看了一眼苏澈的肚子,笑着说:“这件事你别插手,你现在最大的任务就是好好修养身子,给我生一个白白胖胖的大侄儿。”
说完,楚离央又环视了一遍:“小幺没有过来?”
“我通知过他,他不愿过来。”云楚笑吟吟地说,“原因嘛,你肯定是知道的!”
楚离央没说话。
她知道她今天在优姬阁那样做,是直接否决了小幺对她的感情。很多东西,哪怕她将他外派离京,哪怕她从来都只是把他当作弟弟一样疼爱,可以就不会变。
她在小幺身上,是真的感受到了无力感。
她今晚,的确有些操之过急了。她的本意是想着小幺进了府后,能够清楚地看到她的态度,明白他们之间真正关系。
可是,在见到那位满身都是神秘的陌公子时,听着她的琴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同时被两个灵魂所占据。
一个是她,一个不是她。
那个不是她的她,更加的冷血,更加的无情,将她所有的意志缩小又放大,所有的话,所有的举动,像是她说的、她做的,又不像她。
她虽然不后悔,一刀斩碎了小幺的所有幻想。
尽管超之过急了些,却最是有效。
可是,她并非不担心小幺。
苏澈从小和小幺一起长大,或多或少是清楚小幺的心思的。
暗卫中,若说与楚离央感情最好的,一定是云楚和小幺。
而花弄羽在楚家的这段日子里,也不是一次两次见到他默默地守在面朝楚离央屋子的那片窗前。
楚离央能待在楚相府里的时间并不多,大多数时候都是早出晚归,或是呆在清水居里处理各方的信息文件。他很少能见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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