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冰清的运兵车开到补给站一公里外停下。
俞冰清探出长腿,黑色生物皮靴踩在坚实的土地上。她确认没有生物污染以后,从运兵车里钻出来,深吸一口气,眺望诡异的远方。
远方的瓜田一片灰白,连枝叶瓜果、花草树木都变成了石像。
星沙市好像一副黑白与彩色割裂的油画。郊区绿油油的农田,包围着石化惨白的城市,仿佛生命之洲拥抱着死亡之地。
而星沙市上空笼罩的乌云,竟然不是积雨云,而是肉眼可见的利齿飞鳗在聚集,疯狂蚀咬着矗立在星沙市上空的银白色光柱。
李冰如和俞冰清放下望远镜,异口同声指着银白光柱问:“那是什么??情报里面根本没涉及这个现象!”
身边持枪警戒的快速反应中队队员一脸疑惑:“什么光柱?我们只看到了乌云,看不到光柱啊!”
J博士从运兵车里探出半个身子,瞧了一眼星沙市,就缩回车里,声音飘出来:“那是具象化的时间线,狄拉克之海里到处都是,没什么稀奇的。”
全体队员一脸惊骇,李冰如思路敏捷,脱口而出:“也就是说,整个星沙市已经陷入狄拉克之海?”
俞冰清再次举起望远镜,然后宣布:“初步观测,星沙市已经整体陷入狄拉克之海-3能级。那些乌云,就是-3能级里游弋的利齿目飞鱼。很快,末日之容也会出现在星沙市上空,我们现在必须冲进去。”
一想到狄拉克之海上由亿万欲海浮尸组成的末日面容,俞冰清就一阵晕眩,她的密集恐惧症是进入狄拉克之海的后遗症,已经愈发严重了。
宋慧琪颤抖着问:“那些利齿飞鳗,会不会来攻击我们啊?”
俞冰清冷冷道:“会。但是我们的常规火力能够破坏他们的物理躯壳,足以争取时间通过!全员上车,激活自呼吸紧身衣!”
一声令下,9名队员的黑色紧身衣自动蔓延到头顶,将人体周密包裹,自呼吸紧身衣的5级生物防护功能和自动呼吸功能启动。
“自呼吸紧身衣激活,五感正常。”队员陆续登车,依序报告。
挤在装甲运兵车上,胆小的宋慧琪在瑟瑟发抖:“昨天的情报里,也没提到有利齿飞鳗化作黑云压城啊!前三批进去的救灾队怎么就没遇到这些阴间东西?”
俞冰清正在密集调度载具和车辆,她抽空回答道:“因为前三批进去的时候,形势根本没有恶化到现在这个程度。”
李长义表示同意:“是的。前三批救灾队可以步行进入星沙市,但是我们只能驱车冲进去了,哪怕速度慢一点,具象化的利齿飞鳗会把我们啃得尸骨无存。”
李冰如焦虑地提出一个所有人都没想到的问题:“我们昨天的预案……好像是按照前三批救灾队提供的情报来制定的吧?”
这句话一出来,开车的战士司机都不由自主地松开了油门,车队随之减速。
就连司机都意识到,昨夜通宵执行的战斗方案,根本没有“星沙市整体沦陷”“具象化狄拉克之海鱼群黑云压城”的内容!
司机仰望星沙市上空翻滚的乌云,脸部抽搐不止,喃喃道:“我们冲进去不是送死吗?”
J教授在车上打盹,理都不理大家。
在司机这个问题化作所有人的焦虑时,俞冰清的手轻轻放在司机肩上,柔声说:“继续开,我包管你活着回来,而且肯定能拿个集体一等功。”
一听到这个,司机的脚板,自作主张地给了油门一个压强,车队立刻加速!
俞冰清继续说:“根据计算,20小时之后,星沙市就会变成狄拉克之海通往物理世界的泄洪口,不仅我们得死,我们的爸爸妈妈、朋友爱人、街坊邻居都得死。与其贪生怕死20小时,不如舍生忘死一次,搏一搏,万一拯救世界了呢?”
司机摆清楚利害关系,不再恐惧死亡,反而哈哈大笑:“好!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豆芽变香蕉!冲!”
小队内士气高涨。
只有李冰如在心里纳闷,装甲运兵车冲进翻滚的飞鳗乌云,如同芝麻射进浓烟,怎么看都是送人头!
俞冰清何来勇气?
可是李冰如扭头一看,发现全知全能的J博士还在抱着胸打盹,脑袋在颠簸的运兵车上有节奏地磕打着车壁,“咚咚咚咚”发出打点计时器的声音,似乎对俞冰清的行为绝对信任,毫不担心。
李冰如云里雾里,又不敢问,低头咬牙擦步枪,心想哪怕死了也要干掉一个牛鬼蛇神。
而俞冰清一直在通过卫星信号,密集地发布指令:
“东侧车队向我靠拢!”
“西侧车队向我靠拢!”
指令发出没过多久,李冰如就在全角度观察仪中看到,车队的左后方、右后方,都腾起两条冲天的黄龙,那是大功率柴油机驱动的战术卡车扬起的烟尘!
车载卫星电话响起反馈:
“东侧车队已靠拢!‘暴雨级’自走防空炮调试正常!”
“西侧车队已靠拢!‘暴雨级’自走防空炮调试正常!”
俞冰清宣布:
“救灾车队预计在10分钟内从北部国道G302入口进入星沙市!”
“东侧车队占据6号车道!将7号、8号车道空出!”
“西侧车队占据1号车道!将2号、3号车道空出!”
“务必与我同时进入星沙市!”
卫星电话沙沙一响,迅速回复:
“东侧车队收到!”
“西侧车队收到!”
紧接着,在大地上疾驰的三条车队互相靠近,宛如三条烟尘黄龙在迅速合拢,最后车子一跳,一振,剧烈颠簸,冲上宽广的8车道国道!
紧接着,东侧车队、西侧车队也冲了上来,一左一右,把俞冰清的车队夹在中间,在宽广的国道上疾驰!
宋慧琪又惊又喜,然后弱弱地问:“西侧车队这么开,是不是逆行了啊?”
李冰如反驳道:“整个地区都疏散得一个人不剩了,谁来给你逆行开罚单?书读傻了吧?”
突然,李长义警告道:“小心!狄拉克鱼群!冲过来了!”
在短短几分钟里,车队已经顺着国道挺进到城市化的边缘。
在星沙市上空翻滚的鱼群,仿佛嗅到血肉味,外围的鱼群开始冲向车队,宛如黑色年糕被揪起一束,箭头直指人类车队!
在所有人大惊失色的时候,俞冰清右手攥着扶手,左手按着耳蜗,镇定地命令:“启动相控阵索敌,所有单位自由开火。”
瞬间,两侧的车队陡然加速,领先俞冰清一个车位,然后缓缓打开了重型战术卡车的集装箱敞篷!
撤去敞篷的集装箱里,全部用液压机牢牢固定着两台“暴雨级”防空履带车!
见光以后,防空履带车立刻展开四座全角度自由的集束式近防速射炮的阵列,经过0.5秒加速后,速射炮阵列开始以每分钟六万发的火力喷射88毫米高爆弹!
因当前角度完美,所以四座近防速射炮阵列全部可以对前方开火,形成了每分钟二十四万发高爆弹的恐怖弹幕,宛如一道猩红粗壮的“龟波气功”,迎面击中狄拉克之海鱼群!
利齿飞鳗的物理投影被高爆弹粗暴地击穿,化作漫天鱼刺,噼里啪啦地下起一阵零碎的血雨!
大家看到这一幕,士气大振。李冰如特意通过后视镜眺望,只见后方的五辆载重战术卡车全都揭开了敞篷,露出了装载的“暴雨”级防空履带车,甚至都没有开火。
“俞冰清,你准备得太充分了吧!”李冰如心花怒放,这一刻,她真的觉得自己能活着回家。
俞冰清没理睬李冰如,双目紧盯前方,不停发号施令:
“还有30秒进入星沙市!”
“探照灯全部打开!”
在宋慧琪满头问号“白天为什么要开探照灯?”的时候,车队一头扎进狄拉克鱼群投下的阴影里,顿时阳光失色,车队宛如进隧道,陷入暗无天日的漆黑之中!
而提前打开的探照灯,不仅把前方道路照得雪亮,还把车队50米以内的飞鳗照的暴露无遗!
从卫星角度俯瞰,能看到一支精锐的人类装甲编队,如同一把流动的尖刀,带着光明和枪火的咆哮,一头扎进了浓重的乌云之中。
紧接着,仿佛感受到正能量的侵略,在星沙市上空翻滚的鱼群陡然骚乱,宛如被虎鲸搅乱的沙丁鱼群。
紧接着,翻滚的乌云开始分离成上下两层,上层的乌云继续蚀咬银色光柱,下层的乌云则像被触怒的蜂群,朝着俞冰清的车队席卷而来!
冲得最快的利齿飞鳗,甚至冲到俞冰清视野中央以后,才被近防速射炮的弹幕扫中!
半米长的尸体重重砸在装甲车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那龇出鱼唇外面的利齿足足半米长,带着鲜血,贴在防弹车窗上,狰狞无比,产生的精神污染让驾驶员的理智直线下降!
驾驶员发出痛不欲生的哀嚎!
俞冰清叼着棒棒糖,面无表情地从夹克里抽出一支精神稳定剂,精准地扎在驾驶员的肱二头肌上,慢慢推进针管,药剂稳定注入。
驾驶员停止了地狱嚎叫,他龇牙咧嘴,拼命保持车身稳定。
车里的小队成员都快把手背咬出血了,但是J教授依然在打盹,他仿佛确信俞冰清能处理一切问题。
紧接着,下沉的利齿飞鳗鱼群,将车队完全吞没,就仿佛无边无际的雷雨云吞没一架小小的民航客机。
88毫米近防机炮的怒吼声,比大年夜几十家村民同时点燃的鞭炮声更密集,比100个快刀厨师同时剁黄瓜丝的砧板声更密集!
在暗无天日的疾驰中,最胆小的宋慧琪发出声嘶力竭的尖叫,但是谁都听不到尖叫声,只有利齿飞鳗的尸体砸中车顶的闷响,才能略微刺激到乘客们麻木和瘫痪的耳膜!
这一刻,是至暗地狱。
这一刻,更是人类壮歌!
战斗的事实雄辩的证明,在紧密配合与慷慨勇气面前,即使是常规武装力量,也能对狄拉克之海的侵略者造成猛烈打击!
这项震撼人心的实践,足以让宣称常规武装对狄拉克之海侵略者无效的另外六大战区,颜面扫地,相形见绌!
而小队成员也终于懂得了,俞冰清通宵从邻市调度过来的23台重型载重卡车的现实意义!
这一刻,包括宋慧琪在内,都对俞冰清的远见卓识感到心悦诚服、感激涕零。因为俞冰清的一系列部署,显然提高了他们这些小崽子的生存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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