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让人顺从的法术吗?”
“唔,我记得指导书上否认过心灵法术的存在,因而在皇家魔法学院当中‘大源派’以此为由驳斥了一度占据主流地位的‘灵子派’。”
“什么这个派那个派的……?”
“扑哧,”苏玫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一些宾达尔还远不能理解的知识,“我也只是复述了书上的内容啦,具体的我也不明白。皇家魔法学院当中的研究者和教师们对魔法本质的理解偏差导致他们站在不同的派别上,具体这些派别的理论都讲了什么,也许你未来就会明白。”
宾达尔无奈地挠挠头。
“不过,”苏玫话锋一转,顿了顿,似乎在等着宾达尔期待的眼神,“不存在这样的法术,不代表着这样的神术就不存在了。以及这本指导书毕竟是六百年前的老古董,现在的法术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我也不太清楚。”
宾达尔晃了晃头。他明明正在飞速奔跑着,脑海中却不断地放映着一些回忆中的,或者想象中的画面。
这是所谓“神明”降予我的“启示”吗?还是……仅仅是因为熬了一通宵,连在奔跑的时候都快要浸入梦境了?
天虽然蒙蒙亮了,但仍显昏暗。而道路两旁的房屋陆陆续续有人打开门窗,对于大多数劳动人民而言,一天的生活要开始了。
按照昨天组织的布置,各组成员会事先取好武器藏在身上,而后去往在江心岛广场的不同点位。绍伊琴会在广场对面的鱼肉档迎接每一位赶早的同伴。岛岸边是他们早已打点好的船家,若是劫场成功他们将会通过水路出逃。
江心岛广场原本其周边就是集市,人流相当密集,只是中间被官家开辟了一大片空地用于市政活动,其中就包括时不时上演的处刑“表演”。选在这样的位置,便无需担心旁观行刑的人数太少而起不到震慑作用。
组织也早已调查清楚,公开处刑时,来到现场进行主持的官员多数是名义上的高官,真正掌握大权者不会抛头露面。因此组织从来没想过借助行刑的机会直接刺杀国王。
过了桥后,宾达尔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出门晚了,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宾达尔拨开几个碍路者,终于到了绍伊琴所说的鱼肉档口。
“怎么这么晚?看起来是没睡好吗?”
绍伊琴看起来其实也是一脸憔悴。今天他把有些凌乱的长发扎成了辫子,脸上也泛着不少油光,加上原本就只能穿着素色布衣,看起来终于像个卖鱼佬了。从他的声音也可以听出其实他也已经相当疲惫。
宾达尔点了点头,说自己想着看会儿书好让自己睡着,结果竟看了一宿,等反应过来时便已听见了清晨的钟声。
绍伊琴艰难地挤出点笑容,眼袋被挤得更加明显了。
鉴于宾达尔不适合战斗,目前能使用的魔法还都很初级,甚至连骚乱都引发不了,绍伊琴便只是安排他自行找个观察点,若有特殊的发现,尽早来此向他报告情况。
“气息……”宾达尔莫名地冒出一个词来。
“什么?”
宾达尔摇摇头,只说可能是太累了,平时觉得没什么的鱼腥味让他有点难受。绍伊琴只说今天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解救失败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大家只是尽力一搏,然而组织不能承担更大的损失,必须保全更多的人才为未来做好准备。
宾达尔一惊,“难道我们要放弃洛嘉了吗?”
“你不应该这样理解。”绍伊琴皱起了眉头,“我们本就势单力薄,承受不起任何损失,每件事尽全力去做,也要尽全力减少损失。”
宾达尔对他的回答不太满意,看着绍伊琴疲惫不堪的脸庞倒也生不起气来,想必他也为了这两天的事情呕心沥血。若是洛嘉死了,绍伊琴便会是新一任的领袖,为组织未来发展考虑好像也无可厚非。但是,谁能保证绍伊琴不是为了当上组织一把手而有意这么误导同伴?表面是为了减轻大家的压力、为未来的发展而考虑,实际上呢?
宾达尔忽然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危险。为什么自己会对一起谋求大业的同伴都起了疑心?
正在内心挣扎着,宾达尔却警觉地发现那种“气息”并不是他的幻觉。
这是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感知,并不是说空气中弥漫了什么真正的味道,而是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像潜于水中会感受到水压那样,不在那样的环境中是不可能察觉到的。
但是看其他人的神色,都全无异常,所以奇怪的人应当只是自己。
哎,为什么通宵看书过后,自己会变得这么奇怪呢。
选取观看点位时,宾达尔不经意地碰上了一位工友。工友悄悄地跟他说,他今天正好在附近干活,可以带着宾达尔上楼去看,视野比在广场上开阔得多。宾达尔一个激灵清醒了不少,大喜过望,便让工友带着登上离广场不远的一幢小楼,从这个视角可以清晰地望见已经搭建好的刑台、官府布置的守卫阵形甚至每个围观群众的表情。
刑台边上放着一盆烧得正旺的火,在西塔维奥王国这样的装饰如同祆火那样代表着光明之证,一旦需要表达“我们在为神的正义而行动”时,往往便会出现。
“这大概就是北方蛮族烧烤风俗的遗留吧。”
工友没有听明白他的话,只说时间快到了,犯人应该正在押运途中。不过他自己要去干活了,否则监工就要扣他工钱。二楼这里应当不会有人经过,宾达尔可以安心呆着,之后可以自行离开不必找他打招呼。两人便告了别。
囚车来了。
这是第一个机会点。但是囚车周边的守卫相当密集,而且,有那种“气息”的存在。随着囚车队伍逐渐靠近广场,那股气息越来越浓,然而他需要很“用力”地去感受才能体会得比较清楚,否则就跟不存在似的。可能,这真的不是自己变得奇怪,而是这个气息意味着一些什么事情。
第二个机会点马上便要出现了,那便是将犯人从囚车押下,带上刑台的过程。宾达尔紧皱眉头,试图去感受那股气息,似乎大体都围绕着洛嘉的身边。就在这时,他看见有几个潜伏在人群中的同伴试图动手。
不要鲁莽!宾达尔几乎快要喊出来。
他发现了刑台另一边的索赫斯,表情十分痛苦,似乎不忍望向被押运的洛嘉。索赫斯正紧攥着拳头,手臂贴着衣服,宾达尔知道他的体形帮助他藏匿了衣服当中的武器。
根据昨天的安排,今天将会由绍伊琴发起行动的号令,而在可能可以使用的弩箭攻势后,索赫斯将会第一个冲上刑台发起进攻。离囚车不远的几位同伴一直在往绍伊琴的方向张望,绍伊琴只是高高地站在鱼肉档上,就像广场上还有不少试图站着垫脚物以期看得更清楚的人那样,而那几位同伴却始终没有望见绍伊琴做出可以动手的表示。
洛嘉终于被押下了车,宾达尔觉得洛嘉好像全无表情。
没有悲哀,没有痛苦,没有挣扎,没有期盼,没有坚信。这,是洛嘉吗?
宾达尔使劲地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所有的外貌体征都完全吻合洛嘉的特征,不会是别人,只是头发有些凌乱罢了。唯有一点令宾达尔在意:原先洛嘉那双总是神采奕奕的双眸,如今显得空洞无比。
洛嘉只是怔怔地跟随着护卫的脚步走上刑台,令人感觉非常配合。往往被押上刑台的死刑犯都会在这里发起最后的挣扎,直到被护卫控制住抬上去。难道说,洛嘉是准备慷慨赴义了吗?还是说这也是他麻痹敌人的计谋?
犯人、刽子手、护场官兵以及所谓的王国“高官”全部就位完毕,护卫没有用力,洛嘉就已经跪倒在地了。
忽然,索赫斯所处的广场南侧出现一阵骚乱!
第三个机会点来了!
多半是绍伊琴迟迟没有号令,索赫斯便按照分支计划派人先行捣乱,一旦场内卫兵力量出现松动,便是他们进攻的时机。
然而,负责场卫的队长模样的人只是派了两人前去处理,又迅速命卫兵摆好新的阵形。宾达尔注意到卫兵的后方还有一些看起来像是无关人士、两手空空的家伙,宾达尔时不时能从他们的身上感受到“气息”的存在。
靠。
魔法师。
鞑子的防卫力量远远没有组织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组织的一切所作所为,是不是都是在以卵击石呢?
会场的守卫无懈可击,即使广场上出现骚乱,也无法导致他们的松动。他望见索赫斯似乎是对着地面啐了一口,以表失望。
待秩序恢复了,场面平静下来,那位“高官”便开始大声宣布洛嘉的罪状,表明了国王的仁慈,痛陈罪犯的邪恶,最后不忘转头问向洛嘉,你可认罪?!
令所有“青年军”成员意想不到的是,洛嘉明确地点了头——曾经的雄狮如今如同一头温顺的绵羊,心甘情愿地任人宰割。
宾达尔甚至可以感受到在场所有同伴的诧异、愤怒、失望、心酸与悲哀。
这彻底违背了洛嘉自己定下的作战计划。这么下去,同伴们都将陷入不知所措的境地。
按捺下就要压抑不住的心情,宾达尔知道最后一个机会点来了,要是再错过了,一切就将结束,沉重的黑暗之门便会在一刹那间落下,将所有洛凡人民永远困在名为奴役的苦痛地狱之中。
洛嘉已经自己上了刑架,刽子手则已经高高举起了著名的“天罚之斧”——传言是既能削铁如泥、又具万钧之力的王国重器。被它一刀劈下的头颅数以万计。斧刃上沾满了无数的冤魂、无数的怨念、无数的悲哀与无数的泪水,代表着洛凡人与尼契塔人之间有如天与地般巨大的鸿沟。
已经有些妇孺不忍心看下去,啜泣了起来。
有些男人,咬着牙,切着齿,拳头紧紧攥着。
却也有不少人,竟高声欢呼着,叫好着。
当所有“青年军”的同伴都齐刷刷地望向鱼肉档时,他们的心,也如同被“天罚之斧”重重劈下一般。
绍伊琴不见了。
只有宾达尔与少数弩箭手们知道,他逃跑了。
——喀擦。
这不过是宾达尔前半生中的第一场噩梦。
然而,当时的他们还不知道,这场凛冽的死亡依然有力地推动了历史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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