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中山把宋玉当成了一颗救命稻草。
进了公安局，还抱着希望呢，一开始面对着吴志远提供的证据，各种不交代，各种抵赖，最后无可抵赖了，干脆坐在那里不出声，消极对待。
可有些事能躲过去吗？
不到第2天早上，他妹妹左小燕就先招了，哭着喊着说，“这都是我哥的主意，我什么都不知道！他说什么，我就做什么，我也是没办法。”
再然后。
典当行的冯广利也主动来投案了……他是被江海打过的，而且还亲手写过交代材料，这次公安局调查了，他当然要责无旁贷的出来作证了。
站在审讯室里，言之凿凿的用手点着左中山，“就是他！警察同志，就是他让我把戒指交出来，说是要去敲诈戴家，等将来事成之后，会给我一大笔的好处，我是猪油蒙了心，抵不住利益和坏人的诱惑，才一时之间做错了事儿。”
说的多好听？
实际上，冯广利也不是什么好鸟，都是一丘之貉。
不过呢，在这个紧要的关头上，所有的人把过错都推在了左中山的身上，左中山虽然没说话，心里却突突的，知道这是一点一点往自己身上加码呢，眼看着就要奔无期徒刑去了。
左中山挺到最后，精神都要崩溃了，唯一的要求，“我想给宋玉同志打个电话，她是我未婚妻，我想让她给我送几件换洗的衣服来，还有，她现在已经怀孕了，我要跟她交代一些事情！”
吴志远也没拦他，知道这是要狗咬狗了，“行！打吧！”
还真就允许了。
左中山拨了个电话，直接打到了宋家，宋玉的母亲皱了皱眉，“你找小玉干嘛？”
早就已经得到消息了，“我听说你昨天是从宿舍被带走的？你的事情自己处理，不要牵扯小玉！”
话一说完，就要挂电话。
左中山希望宋家能帮他多活动一下，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甚至可以逃脱惩罚，“吴科长，你别撂电话！我是被冤枉的！请你们帮我沉冤昭雪，还有啊，我并不是打算要牵扯小玉，我是为了她的未来着想，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孩子，如果我坐牢了，她带着孩子在外面可怎么过呀？要受多少白眼？你们宋家也……”
话还没说完。
对方已经挂断了。
吴秀娥放下电话，气的直哆嗦，直接就去了女儿的房间，一把推开了门……
宋玉正正躺在床上睡觉呢。
她昨天晚上受刺激了，倒不是因为可怜左中山，而是因为怕自己受牵连，翻来覆去的考虑了一晚上，准备怎么把人弄出来，快到天亮的时候才睡着了，却被母亲一下子从床上拎起来了，使劲在她的胳膊上拧了一把。
宋玉嗷的叫了一声，“妈，你干嘛呀？”
“干嘛？”吴秀娥恨的牙痒，“我怎么生出你这样的败家子？左中山被逮捕了，你父亲特意了解了一下情况，左中山就是个势利小人，贪得无厌，妄想瞒天过海骗华侨的钱？华侨现在是受保护的！这事他也敢做？”
“妈……”
“你还和这样的人有牵连？你给我说清楚，这事你参与没参与？”
“我……”宋玉是想求得母亲的帮助，所以只能实话实说了，“妈，我确实知道一点，我现在心里也挺害怕的，我就怕左中山夸大其词，把我也牵扯进去！”
她索性一把拉住了母亲，在床上跪了起来，“妈，你帮着想想办法呀，把他弄出来，你救了他，就等于是救了我，要不然，依着他那个性子，一定会弄的鱼死网破，我面子上不好看，宋家也会跟着受瓜葛。”
“你还知道这些？你还会考虑家人的感受吗？”吴秀娥冷冷的哼了一声，“我再问你最后一句，你是不是怀了左中山的孩子，你和他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宋玉低着头脸。
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的，真是没脸见人了，可她也没法否认，一声不响的，就等于是默认了。
吴秀娥气的抬手就给了她两个嘴巴子，“女人做到你这样？还有什么脸？我要是你。干脆死了得了！省得给全家抹黑！”
再不多说了。
转身就出了门。
宋玉在床上低声的哭，“妈，你帮帮我呀~”
压根就没有回应。
宋玉没办法了，整天提心吊胆的唯恐东窗事发。
终于，左中山熬不住了，把事实都交代了，并且也拖她下了水，把责任都往她身上推，就说这个原始的主意是她出的。
宋玉当然不承认了，“他有证据吗？”
两个人狗扯羊皮的互相指责。
闹的满城风雨！
宋家兄妹看宋玉的眼神儿都不对了，宋玉也不好意思再在家里住了，索性在外面租了个便宜的小平房……懊恼，自责，连带着担心未来，还有肚子里的孩子，她整天都活在压力中，没有一刻轻松。
就这样到了十二月底。
十年动荡后的第一次高考开始了。
宋玉已经25岁了，当然对这次机会格外重视，可答了一半的卷纸，忽然觉得肚子疼，她不愿就此退出，强咬着牙撑着，然而，不到半个小时，血就从裤腿流了下来。
有人赶忙叫了救护车，把她送去医院，到了那里没多大会儿功夫，就确定流产了。
这下轰动了。
几乎所有人都听说了这个消息，私下议论着：
“哎，你听说没，今天有人昏倒了？”
“嗯！听说是流产了？”
“谁啊？”
“宋玉！听说她这是未婚先孕！”
“啊？她也太胆大了吧？未婚的大姑娘就搞出这种事儿？丢人！”
“就是！”
“……”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宋家这次可算是跟着女儿丢了大人了。
高考不成，名声也没了，吴秀娥为了躲避舆论，只能把女儿送到乡下去，宋玉的前程和清白算是彻底毁了，别说是门当户对的嫁入豪门了，就算是个正经的小户人家，恐怕都没人敢娶她了！
一样的天空下，风景却不同。
与此同时。
江一水却正是人生得意。
高考刚出了教室，向东就在人流里就抓住了她，第一句话，“媳妇儿，考得怎么样？”
江一水自信的抿着嘴角笑，“有那么难吗？这些题我都看过八百遍了，闭着眼睛都不会答错！”
“别吹！”向东还有点不放心，“你对过标准答案了吗？”
“嗯！”江一水一挺小肩膀，“我没挨个对！不过十几分的大题都没错！”
顺势问丈夫，“你呢？你考得怎么样？”
“反正不会比你差。”
“口气够大的！”
“那当然！”
夫妻俩相视一笑。
有人叫江一水说了几句话。
向东一看都是女人，不愿意往前凑，自动先出了大门。
正碰上向长友等在路对面。
向长友关心儿子的考试成绩，第一时间就来了，远远的，还没过马路，就向他招了招手，“东子，我在这儿！”
向东一愣，说实话，没料到父亲会来，看到他的那一刻……颇有点朱自清看到父亲背影的感觉，望着父亲花白的两鬓和不再挺拔的腰身，心里感慨万千。
缓步走了过去，轻声的叫了一句，“爸？”
“嗯！”向长友迫不及待的问，“考的怎么样？”
“你放心吧，没问题！”
向长友这才露出了骄傲的笑容，“我就说嘛！无论干什么事儿，你一定能做到最好！”
目光四下一扫，“你媳妇儿呢？”
“她在后面，一会儿就出来！”
“她考得怎么样？”
向东毫不掩饰自己的称赞，“她没问题，她肯定比我考的好！”
向长友有点儿不相信，“怎么可能啊？她就是一个农村的孩子，都没念过初中吧？”
“可她不比任何人差，她比谁都聪明！”向东淡淡的一牵嘴角，“爸，你等着放榜的时候看成绩吧！”
话刚说完。
一辆奔驰小轿车开过来，停到了两个人的面前，车窗摇下，露出了戴安妮妆容精致的脸，“向东？向东？”
她快步下了车。
也没来得及和向长友打招呼，开口直接就问，“考试结束了吧？一水呢？”
这年月……
小轿车都不多见，更何况是进口的奔驰小轿了，再加上戴安妮新潮的打扮，华侨的气质，立刻就引来了考场外无数羡慕的视线。
戴安妮这些日子抓心挠肝的就是想认女儿，可考虑到江一水正在筹备高考，不愿意打扰她，一直强忍到现在。
这下好了。
她要第一时间和江一水说清楚。
戴安妮抻着脖子。
翘首望着女儿走来的身影。
不由自主的湿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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