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夕在微生辞抽出长剑时,踉跄了几步,向朝颜一步步走去,眼角红痣像在泣血。
“若当真如你所说,为何方才捅的不是心脏,不是脑袋,偏偏是肩膀?”
他目不斜视地走进朝颜的剑身,一寸一寸,似乎感觉不到疼痛,直至抵到最深处。
他低头看着朝颜只与他胸膛间近在咫尺的手指,笑道:“阿姐,你舍不得的。”
一声阿姐,令朝颜骨子里透出一股凉气。
微生辞面沉如水,扣着阑夕血流不止的肩膀,果断扔出去。
随后站在朝颜身前,凤眸酝酿着晦暗阴沉的风暴,嗓音低沉:“你该死!”
朝颜看着阑夕肩膀迅速愈合的伤口,淡声道:“以前让你叫阿姐,你偏不叫,怎么夫商对你就这么重要?”
“甚至不惜跟我打感情牌?”
她冷嗤一声,拉过微生辞,站他身边:“不如你唤声姐夫听听,说不定我听了高兴,放了夫商,也不是不可能的。”
阑夕轻抚肩膀,抬眸看向微生辞,见对方直勾勾盯着他的眼神,不由失笑,轻启唇瓣,声音温润:“姐夫。”
朝颜:“哦吼~”
微生辞耳根子瞬间爆红,眨眼便蔓延到双颊,微微偏头,羞赧得看都不敢看一眼朝颜饶有趣味的目光。
朝颜忍俊不禁笑出声,考虑到要顾及脆皮圣君的面子,生生抿直了唇,憋得脸色通红。
不知情的定以为她也害羞了。
阑夕这两声称呼的杀伤力可谓无比震撼。
大抵是被认可了他们的关系,即便是反目成仇的宿敌,也难以抑制这种被肯定的喜悦。
微生辞暗爽,朝颜也笑眯眯的,望着阑夕的眼神都没有方才那般犀利。
这番试探,可以说是两全其美了!
既探出阑夕对天道的态度,又听到了想听的话,朝颜思忖片刻,道:
“我可以留夫商一命,但他的生死必须由我亲自掌控。”
言下之意,可以暂时不杀他,但绝不会把他交给你!
阑夕对此结果,露出意料之中的笑,道:“如此,便好。”
那夫商已经被弑魔阵劈得只剩一口气吊着了,逼宫一事在夫商被困之时,已然接近尾声。
那些乌合之众对夫商并不忠诚,尤其是万魔之窟的亡命之徒,更是出了名的自私自利,许多被魔界通缉的罪犯都在其中。
他们妄图通过推翻政权,将自己的罪名除去,继续逍遥法外。
各大世家也不是什么坚定的主儿,各有各的权衡,打到最后,彻底缴械投降。
不投降也不行啊。
这附近被朝颜的阵法全部锁死,往哪边逃都会撞上阵法,与其拼死一战,不如投降,届时韬光养晦,再筹谋也不迟。
都是世家大族,谁都舍不下上万年,乃至上亿年的家族基业。
在朝颜看来,他们这不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而是彻头彻尾的软骨头。
若无夫商带来的万魔之窟的势力,借他们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反。
世家大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故而大多畏畏缩缩,瞻前顾后。
她没做过家主,虽不知其中门道儿,但也明白人一旦没了骨气,便只能做个窝囊的软柿子。
终其一生都挺不起脊梁。
世家大族的投降,与万魔之窟亡命之徒的奋力拼杀形成鲜明对比。
不拼不行啊,这些罪大恶极的逃犯,都清楚即便是投降,最终也逃不过人头落地。
这两波反贼,立场瞬间对立,世家家主权衡利弊之后,为戴罪立功,果断将剑尖调转,对准万魔之窟的势力。
于是,打着打着月宫这边的将士陡然发现,那些反叛的世家居然临阵倒戈。
在接连被他们抢了人头后,月宫将士你看我我看你,摸不着头脑,齐齐望向闻人箫声,听魔君指示。
闻人箫声勾唇不屑一笑,下令月宫士兵退出战斗,就这样抱着武器冷眼旁观。
行!想戴罪立功,那就去让他们收这个尾,省得折损他手下将士。
就让他看看这些家主投诚的心有多重。
乔织梦抬头望天,寻不到一丝朝颜前辈的气息,不由困惑,师父呢?
怎么还不出现?
还有微生圣君,为何突然上天了?
莫不是师父出了什么事?
乔织梦与楚君涯乖乖待在闻人箫声身旁,齐齐仰头四处张望。
月宫这边的动乱即将结束,朝颜这边却还未完。
朝颜将弑魔阵撤了,隔空扯着夫商的头发将人拽上天,再扑通一声扔到云层上。
她目光平淡,杀鸡一样揪着夫商的头发,手握峨眉刺,干脆利落地捅进脖子,
鲜血喷溅而出,差点溅到朝颜衣裙。
夫商捂着脖子,面目狰狞,满是不甘,不多时便气绝身亡。
朝颜细数夫商神魂离体的时间,过了时间点,却迟迟不见他出来。
她抿抿唇,冷笑着扫了眼阑夕,出言讽刺:“你低三下四求我,又是挨捅,又是讨巧卖乖,就为了这么个怂货?”
躲在躯壳里王八一样缩头不出?
顶着白准的脸,做出这种窝囊废行径。
若白准知道,会不会气得顾不得继续纠结,连夜奔出忘川,直接拎着刀过来了结这丢人现眼的货色?
白准会不会,朝颜不确定,但望着阑夕铁青的脸色,她肯定,若不是有所顾忌,阑夕真的会把夫商的神魂撕碎。
撕成一片一片的,漫天撒了泄气。
阑夕正要上前揪出夫商的神魂,却见微生辞抬臂拦住,嗓音清冷:“阿弟,我劝你,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反目成仇的两人,却不合时宜地唤着亲近的称呼,听在三人耳中,都不好受。
就像凌迟一般,一片片割着心上的软肉,持刀人疼,被割的人也在疼。
但此刻,分不清谁是持刀人,谁是受刑者,或许,他们都是。
阑夕止步,低敛眉眼,看着朝颜一把扯出夫商的神魂。
那缕神魂叫嚣着,却又畏缩着,似乎是知道神界帝君纡尊降贵前来保他,一改色厉内荏的作态,放肆地狂笑。
微生辞被他吵得蹙了下眉,朝颜见状,立刻往夫商嘴上贴了道符,静音符的效果立竿见影,再发不出一丝聒噪的声音。
她朝微生辞嘿嘿笑着:“多谢阿辞教我画符!”
微生辞眉眼柔和,失笑着摇了摇头,回头注视阑夕,面对朝颜时的笑模样在转头时顷刻消散,声音凉凉:
“他与天道,到底是什么关系?”
阑夕对微生辞变脸之快再次感到无语,他哼了声:“你不是早有答案?”
微生辞挑了下眉:“哦。”
夫商这缕神魂是天道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