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端午,天空阴沉沉的,一连下了几日大雨,附近的河流一夜暴涨,东山坳的水势湍急,都快蔓延上岸了。
陈大夫站在廊庑下,看着被连日大雨浇打的半死不活的药草,摸着胡子望天:“今年的龙舟水来势凶猛啊,不过,倒是个好兆头。”
俞七坐在门槛上,百无聊赖的说:“东山坳那片水地,差点就要被淹了,这还叫好兆头?”
陈大夫老神在在的说:差点差点,都差点了都没淹,还不叫好?”
俞七:“......”
这老头说的,竟莫名的有点道理!
今日雨停了,宛南便带着弟弟过来,此时正陪着弟弟在屋里写大字。
听到他们说话,也走到院子外,去看院子里那些被雨点压弯了腰,埋没在泥地里的药草。
心想还好自己给香棉草的药棚加固了一下,不然这会儿估计得死绝种了。
陈大夫穿上雨鞋,看着天色晴朗,便走到院子中,招呼小徒弟出来帮忙。
宛南就走到廊庑一角,陆风瑜坐在椅子上,还在看那本《中度品茶录》。
宛南做到他对面,手称着下巴,问:“瑜哥,县城明日有庙会,要不要去逛逛?”
端午前两天都会赶庙会,县里极其热闹,抬轿请神,搭台唱戏,龙舟供香,舞狮采青,前世陆风瑜带宛南去过一次,不然她也是不知道的。
陆风瑜抬头,看她:“你想去?”
其实他是不想去的,他没有出门的习惯。
更不爱凑热闹。
宛南点头,期盼的看着他:“瑜哥要不要一起?”
陆风瑜摇头:“让俞七陪你们去吧。”
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宛南叹气,装出衣服难过的样子,说:“瑜哥不去的话,那我也不去了。”
陆风瑜闻言,翻页的手一顿,缓缓将书页翻过去后,他又看了一会儿,突然抬起头来,看了宛南一眼。
宛南就趴在桌上,手撑着下巴看他。
四目相对,宛南微微一笑,两个酒窝深深的,她说:“去吧,瑜哥。”
陆风瑜迅速收回目光,垂头继续看书。
良久,才“嗯”了一声。
宛南顿时高兴了,跳起来,说:“那我去准备一下,明天我早点过来。”
目睹了全程的俞七,下巴都要掉了。
瑜哥从来不出门的啊,怎么陆宛南一说就点头了呢?
少爷有点夫纲不振啊!
第二天,宛南特意从箱子里找出条半新不旧的浅蓝色裙子穿上。
她都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做新衣服了,这件仿佛是去年过年的时候,实在找不到像样的新衣服穿,才跑去买了布,回来给姐弟俩一人做了一件。
勋南见姐姐穿了新衣服,喜气洋洋跟过似的,却没有给自己也换上新衣,顿时有些不高兴:“姐姐,穿这么好看去哪里?”
宛南说:“去县城赶庙会。”
勋南眼睛一亮,抱住姐姐的大腿:“我也要去。”
宛南一边拉着他走一边说:“你跟着陈大夫在家里好好呆着,不许乱跑,县城里拐卖孩子的可多啦,你去了会被坏人绑走的。”
勋南一听,信以为真,果然不敢再缠着她说要同去了。
俞七已经套好了马车,陆风瑜也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带着帷帽,站在院门口。
勋南一看陆风瑜在场,嘴巴就微微大睁,不安的抓了抓姐姐的手,压低声音问:“姐,他也要去么?”
宛南点头:“是呀,我叫他同去的。”
勋南顿时皱起脸,那种被抛弃的感觉又来了。
他觉得这个姐姐,估计留不住了。
要跟男人跑了!
马车在村里是稀罕物,别说村里,便是在县城里,有马车的也没有几户人家。
战乱年代,这些马都要上缴,被官府强行征用。
哪怕现在没有战乱,马在南地也极其稀少,比牛更昂贵,可牛还会农耕,马又不能,对于农夫来说,既买不起,也用不上。
俞七负责当车夫,宛南和陆风瑜坐在马车里。
上了马车后,陆风瑜将帷帽取下,脸上竟然还围着一块黑色的面纱。
宛南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脸上的疤痕还没有消失呢,可她没有这个遮挡的意识,别说帷帽了,她连面纱都没带。
陆风瑜仿佛知道她的想法似的,从怀里拿出一条折叠的方方正正的黑色面纱,递给她。
“我带来备用的,你若是不介意,便拿去用吧。”
宛南当然不介意,她接过面纱就放在怀里,冲陆风瑜笑了笑。
宛南也不是第一次坐马车了,前世他们二人就常常坐着马车,四处游玩。
甚至还学那些文人墨客,天亮便赶着马车出门,不择行路,不辨方向,任由马拉着他们随意行走,等到了午后,他们便会下来,看看自己到了什么地方,随意在山川河流间逛一逛,便又赶着马车回家。
那种感觉非常好,陆风瑜喜欢那种随心所欲,又安定平稳的生活。
如今年轻了十岁的瑜哥,对于第一次出行,心中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虽然他面上不显,但是他紧张的时候,便总会出神,且右手会无意识的摩挲袖角。
宛南于是掀开窗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问陆风瑜:“瑜哥以前去过县城吗?”
陆风瑜面色沉静的摇头:“不曾去过。”
宛南面上装做诧异的样子:“竟然没有去过吗?我听说你小时候去过书院读书?”
陆风瑜微微垂头,淡淡道:“当时不在县城,是在镇上,不过是随意找了个先生教了两年书,还不算是书院的学生。”
宛南点头,原来是这样,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陆风瑜小时候极其聪慧,听说他一目十行,看过一遍便能记住,且悟性很好,许多书籍道理一点就通,没有小考总是第一。
这么一个读书的好苗子,绝对是要送到书院去的,只是如今在书院读书的是二少爷陆风霁,大少爷陆风瑜的名字,反而没有多少人知道。
读书仿佛是陆风瑜心中的一根刺,他是极其喜欢读书的,只不过,没有了参加科举的可能,他仿佛也有些自暴自弃,每日手里看的不是游记,便是戏本。
书院学子必读的经书,他一窍不通,而哪里有古刹神祠,艳丽河山,他倒是比谁都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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