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家庄子整整烧了一夜,天亮时火已经熄灭,只余几处仍在冒烟。
在庄子附近藏起来过夜的难民也陆续启程离开。
方圆百里内,光秃秃一片,草木都枯萎了,根本找不到吃的。
难民们从苏家庄子后面上山,那里早已被踩踏出来一条路,进不了城,只能翻越山脉绕过去。
苏坤良站在山坡上痛心疾首,人看起来苍老不少。
扶着他的苏贵见状低声道,“老爷,庄子上有几处隐蔽的地窖,或许还没被发现损毁。”
苏坤良闻言顿时眼睛一亮,“此话当真?”
“老爷,您自幼在庄子长大,您仔细想想看是不是?”苏贵提醒道。
苏坤良回过神,想了下,庄子上还真有好几个地窖。
“走!我们去看看。”
“不把他们叫上?”
苏贵提醒,光他们家那几人去不行。于是,苏坤良让儿子苏韫之去跟林家村村长和云家说。
苏韫之跟村长说完,就直接跑来找林亦楠。
“你觉得会有多少粮食?”
林亦楠对古代地窖不了解。
苏韫之沉思片刻道,“不多,几千斤应该是有的。”
“行,那就一起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前往被烧毁的苏家庄子。
黄贵昌一家也紧跟在后面,葛氏眼神怨毒地盯着坐在马背上林亦楠。
承文昨晚不过是吃了她一块肉干,这个小贱人竟狠心的差点将他整个手掌削下,等她找到机会定要小贱人好看。
林亦楠不知无形中自己又多了个敌人,哪怕知道,她也无所谓。
大家在废墟中寻找了半天,在苏坤良的指引下,最终找到三处地窖,其中一处已被流民打开,里面被掠夺一空。
其余两个地窖较为隐蔽,没有被毁坏。
林家村人多,村长分成两队,很快把地窖周围的杂物清理干净。
苏坤良打开地窖,满满当当的粮食就呈现在大家面前。
“好多粮食!”村民感叹。
一旁的苏圆笑着道,“我们苏家家大,族里田地多,每年新粮下来都会卖掉旧粮,新粮存入地窖。这两年年景不好,地窖里的粮食还是从外面买回来填补进去的。”
他语气里尽是得意,苏家财大气粗,哪是他们这些泥腿子比得上的。
大家把粮食搬出来,苏家人带不走全部粮食,除了留下自己吃的,其余和村民们用肉干野菜干换。
林亦楠家和他们是姻亲,苏坤良做主送了一百斤粮,朱锦慧因此恨得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黄贵昌大半家财被抢,一咬牙也给自家买了上百斤,如果不买,接下来的路程,他们怕是连树皮也吃不上。
买到粮食,村长便让大家在这里埋锅造饭,他们大早起来早饭也没吃,这会也快中午了,干脆早午饭一块儿解决了再继续赶路。
白得上百斤粮食,赵老太太也不再抠搜,豪横的让张氏蒸上一大锅干饭,亲自去包袱拿熏肉出来炖菜干。
柳吉也用菜干换了些粮,兄妹已有不少家底。
可他不敢跟林亦楠家一样吃干饭,照旧煮了锅野菜糊糊,切了几块小肉干下去,兄妹俩吃得喷香。
村里许多人家也都是野菜糊糊,或者是混着细糠,做那种吃起来拉嗓子的野菜饼子。
林亦楠正端着一大碗糊糊使劲扒拉,忽然眼前一道影子挡住了光线,她顺势抬眸。
苏韫之一脸温和地看着她,原来坐在旁边的林亦桉和鲁长青,被李淑兰识趣的拉走。
努力咽下嘴里的食物,林亦楠问道,“有事?”
苏韫之把手中帕子包着的肉饼递过去。
“阿楠,给你吃。”
“不用,我吃饱了,你留着自己吃吧。”
林亦楠不想欠下感情债,还不起。
苏韫之没想到她拒绝得如此干脆,眼中失落一闪而过。
自从见面后,阿楠待他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既没以前的热情,脸上更是经常冷冰冰的。
他明白是林伯父的离世对她打击太大了!
他硬是把饼子塞进她怀里,“野菜糊糊不顶饱,这个你饿了吃。”
不等她开口,苏韫之又接着说道,“我来是想问问你,庄子里地窖的粮食卖了些,还余不少,路上我想雇几个林家村的人帮忙护送,你看怎么样?”
这事不应该是他与父母商量吗?
林亦楠纳闷,两口把碗里的野菜糊糊吃完。
肚子还没有饱,苏韫之给的饼子是用猪油烙的,香得她拼命咽口水。
咬了一口饼子,就是想象中的味道。
苏韫之也不焦急,就这样静静地等着她。
连吃几口,林亦楠才停下,眸光清冷地看着他说道,“是你的意思,还是你家人的意思?”
“是我和父亲的意思。”苏韫之明白她的意思。
说曹操,曹操到。
林亦楠回头,就见苏坤良正大步朝她们家营地走来,与赵老太太,林铄和李淑兰打招呼。
“老太太,贤弟,弟妹。”
“苏老爷,你来是……”林铄起身恭敬问道。
苏坤良直接表明来意。
“贤弟,你看这事可行?”
“行,那可太行了,走,我和你一起去和村长说。”
林铄不傻,明白他的用意,和林亦桁带着父子二人就去找村长。
须臾,林铄和林亦桁满脸笑意地回来了。
“哥,村长怎么说?”林亦楠问。
林亦桁道,“苏伯父要五个力气大的帮忙挑粮食,每人每天给二斤粮作报酬,这么好的事,村长怎么会不答应。”
“选了谁?”
林铄笑眯眯道,“咱们亦樟力气大,就是其中一个。”
林亦楠看着比自己大一岁,却壮如小牛犊的林亦樟,目露担忧,这个年纪在她那个年代,还在上高一。
“叔,挑几百斤粮食走上一天,堂哥身体吃得消?”
林铄还未说话,林亦松就窜出来,手握成拳做了个大力士状。
“姐,还有我呢,我力气也大,可以跟哥哥轮流挑。”
赵老太太却很淡定从容,“爷们的事且让他们自己操心去。”
“就是,你叔既能接下这事,就能办好,每天可是多两斤粮食呢!”
张氏喜笑颜开,虽然家里不缺粮,但谁会嫌粮多。
这一家子胸有成竹的样子,林亦楠和李淑兰对视一眼,也不再多言。
“什么?每人每天两斤粮食?”朱锦慧不自觉地拔高音量。
苏坤良连忙去捂她的嘴,“嘘!夫人,你小声些。”
朱锦慧使劲拍开他的手,低吼道,“你做事可有问过我意见?咱家又不是没人手,干嘛每天还要分十斤粮出去,你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咱家多了四张嘴,难道以后喝西北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