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容听着曹琴默与端妃寒暄,也不插话。她知道端妃今天的偶遇绝非偶然,那制作精良的绣球也绝非一个。
她心里还在想芳缕的嘱咐以及宴会上即将发生的事,左右都是做戏,她竟有些不想去了。
陵容搭着宝娟的手向远处眺望,湖对岸正停着几艘游船,轻舟画舫,桂棹兰桨,瞧着十分有趣。
菊清正一下一下地给她打扇,突然菊清停住动作,神情变得十分紧张,陵容顺着菊清的目光看去,原来温仪竟然不知不觉走到湖边去了!
坠金挂玉的小绣球一路往湖边滚去,经过陵容的脚边,飘在湖面上,而温仪却不知危险一路往前追!
跟着她的乳母虽然也情急担心,离温仪却还有好几步,更不用说和端妃说话的曹琴默,她便是目眦欲裂也追赶不来!
陵容虽与华妃、曹琴默深有龃龉,却不能忍心看着温仪这样小的年纪葬身湖水。宫里的冤魂已经够多了,何必扯上一个周岁不满的小孩呢?
电光火石之间,陵容一把捞住了温仪,将她推回岸边,温仪还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圈,只是吓得大哭,曹琴默连忙搂住温仪细细安慰。
而陵容自己却因为用力太大站不稳掉到了湖里,翠金缕纱的披帛吸饱了水,慢慢沉下去,一同掉下去的,还有宝娟。
所有人都被这一场闹剧吓傻了,深宫女子少有会水的,只能等人来救,而陵容素来体弱,哪里能撑到这个时候?
这边只有路成林也会些凫水,连忙跟着跳了下去。岸边响起菊清带着哭腔的求助:“来人呐,快来人呐,安容华落水了!”
“容华小主落水了!”
“安容华落水了!”
好像过了一辈子那么久,又或者很快,菊清看见路成林将陵容捞起,而停在对岸的画舫却一动不动。
好在旁边人多,宜芙馆又离得近,众人便借用了端妃的轿子将陵容送回了。
烟爽斋放了一院的东西却安静的很,曹琴默坐在内室,院子里跪了一地奴才,屋里也跪了几个的奴才。
帝姬、宠妃落水的事件惊动了玄凌,他瞧过温仪之后便去了宜芙馆。
今日负责照顾温仪的乳娘,早已压下去审问了,不剥一层皮绝出不来。可曹琴默仍然不能出这口气,因为这件事绝非一个人可以办到。
尽管她知道幕后之人是谁,却不能明说。
“李氏已经在审问, 你们素日同她要好的、往来密切的,也脱不了关系!”
“现在说出来还有一条活路,若是死扛,禀报了陛下皇后,全都发落到慎刑司去!到时候可别怪我心狠 !”
底下内监宫女告饶不停,都在喊冤枉,却不见一个站出来的。曹琴默也知道,自己此次失势,是再也不能回转了。幕后之人正是抓住这一点,才这么肆无忌惮。
身边背主的奴才,也是因此才有恃无恐。
可是,即便抓不到,即便白做功,她也不能这么轻易揭过去!
因为她是温仪的母亲!
可惜,她更是一个无能的母亲。
音袖已经哄着温仪睡着了,她跟着曹琴默一路生下帝姬,成为婕妤,多少心机谋划,多少辛酸苦辣。满以为总能熬出头做贵嫔了,谁知道菀嫔一出戏下来,自家主子为了留住帝姬,宁愿自请降成了贵人。
曹琴默看着不肯说一句话的众人,无奈地扶了扶额角,任由音袖扶她进了内室。太医瞧过了,温仪虽然受了惊吓,却一点没碰到水,身上也没磕到一点。
想到方才安容华的拼死相救,曹琴默心中既感动又复杂,既惭愧又动容。
“安容华,怎么样了?”
音袖道:“方才问过去还轿子的小秦子,说是还没醒来。不过卫医士很快就去诊治了,小主放心吧。”
“我如何能放心呢?我欠她的太多了。可惜,不能借此机会将她……”音袖听着自家小主的自言自语,心里却在猜这个“她”是谁?
是安小主,还是……?
曹琴默看着女儿天真甜美的睡颜,不自觉地勾起嘴角,想要轻轻拍一拍女儿,又怕吵醒了她,只好在一旁打络子。
手指一下一下地不停穿梭,耳边是女儿浅浅的呼吸声,曹琴默的心思却不由自主地回到了那个夜晚。
“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办不好,要你何用 ?”
“沈眉庄、甄嬛、安陵容,你一定要想个办法,将她们一网打尽!”
“不要再像上次那样,让她们还有还手之力!”
“曹贵人,让本宫失望的后果,你可承担不起!”
曹琴默越想,心思越远,忽然听见音袖通报颂芝来了。
曹琴默慌忙起身相迎,颂芝也不坐,即便华妃落势了,颂芝在曹琴默跟前,还是一如既往的骄傲。
“娘娘听说温仪帝姬差点落水受到惊吓,特特派我来看看。”
曹琴默勉强一笑:“劳娘娘担心了,温仪,只是受了惊吓,过两日就能好的。”
颂芝撇了撇嘴:“那就好,照顾好帝姬,不要耽误了周岁宴才好。”
“若是误了娘娘的事,恐怕你连贵人都保不住,更别说亲自照顾帝姬了。”
这话其中的含义连音袖都听得出来。华妃,又是在拿小帝姬要挟自家主子了。曹琴默死死地咬住嘴唇,她想了很多很多,从前的事,现在的事,眼前的事。良久才说:“告诉娘娘,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颂芝得意地看了一眼曹琴默,才说:“为娘娘做事,娘娘自然会保你们母女平安。”
“之前,不也一直是这样的吗?”
太阳落山了,曹琴默站在屋子里的阴影处,死死挡住了温仪,闻言轻声说:“正是。音袖,去替我送送颂芝姑娘吧。”
颂芝转身就走,临走前又往小床那里看了一眼。她还是挺喜欢温仪这个小帝姬的,可惜了,不是自家娘娘的。
外边一团乱,雨花阁内却是静悄悄的,似乎所有人都默认了,天大的事情都不需要打扰到端妃,因为她是体弱的,需要养病的。
端妃正在昏黄的灯光下细细缝制一件小肚兜。是最柔软、最轻薄的水晶纱制成的,她问过了,小孩子最受不得热的,用这个正好。
如意不禁走上前来劝道:“主子,您都缝了好一会了,仔细眼睛。先把药喝了,明儿再做也不迟呀。”
端妃温柔一笑,简陋的堂室也熠熠生辉:“再过两天就是她的生日了,一定要送过去,不然来不及了。”
如意知道自家主子多年的心结,更是心疼:“可是您已经准备将当年陪嫁的项圈送去了,还不够么?”
烛火无声跃动,端妃咳了几声:“区区死物怎么配得上她?她是天底下最可爱、最甜蜜、最聪明的宝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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