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秀温没有母乳。她整整衣服,把孩子送回了门外守护者的怀里。
面对一个既不爱自己孩子、又没有丝毫作用的女人,灰衣男人不关心她的窘迫,只是递给白秀温一卷金纹票,一卷银纹票:“迟冉说,你想去远一点的地方,该是那个小客栈吧。”
突然的友好令人疑惑,但对于一心想丢掉孩子的白秀温来说唯有感激不尽,并且说自己一定会回来的,能不能别让迟冉跟着?
“可以,毕竟是你的私事。”
白秀温兴高采烈地出门了,她打算先去看看于全的态度。
“师父,要是白姑娘真走了,苹就没有娘了……”迟冉看着白秀温的背影,表情不忍。
其实迟冉是孤儿。
灰衣男子歪歪头,似乎有些不解:“你忘了,前两天已经将这医馆卖了。”
***
扩张后的客栈,多了几种新菜式,食客络绎不绝。店内招人手,老伙计升职加薪,年轻掌柜更是因为新婚忙里忙外。
“客官您请,小店新品……”
“打工的走这边,来来来,别挡道。”
“这位姑娘欢迎……你有点眼熟啊!”老伙计眯眼细看,她穿一身朴素墨兰装饰的白裙子,相比之前的潦倒,多了许多精神气儿。
白秀温?
白秀温回来了。
“于……于掌柜在吗?我想见他。”
白秀温扫视一楼食客和伙计,乃至于全经常敲打算盘的柜台,都没有看见她朝思暮想的人。
她不是死了吗?
怀野种死了的人!难不成——
发现白秀温眼睛乱转,神情由渴望变成失望。老伙计喉结蠕动,心下大骇,早有道士说白秀温是千年狐狸精,盯上了掌柜于全要吸人精气,这会子不依不饶的,怕是馋的紧了……
老伙计迷信,自己也怕,又不敢得罪了狐仙,遂壮胆子找了张小桌安排好白秀温,急忙去通知其他人,除了于全。
“怎么能不告诉掌柜呢?”几个人没主见,犹豫再三,“而且一个娘们,能怎么滴?”
“这娘们心眼大着呢,保不准又勾搭一个年轻小子。”老伙计一脸唏嘘。
“事情我也知道点,她不是怀孕了,大肚子……”
“……”
议论了几句,几人忘了工作。厨子老张和厨娘忙活半天,炒好的菜冒着热气没人端,外边食客也有人催促:“上菜,太慢了,这么久一道都没上。”
厨子撂挑子不干了,跑后院怒吼一声:“*,小兔崽子都特么吃*呐!干活!”
掌柜于全不在,德高望重、干活年头最久的厨子说话好使,两名伙计马上听话干活,他俩是新招的,凡事都得顺着。
起初招待白秀温的老伙计凑上去耳语,厨子听了,脸当场沉了:“掌柜今天陪媳妇回娘家,这几天得住那,倒是不担心。只怕被有心人看了,掌柜的家里不合。”
“可她就不走了……”
“你不敢惹狐狸精,我敢,看看她是哪钻出来的妖精!”
厨子解了围裙,一路走到忐忑不安的白秀温面前,问道:“客官,吃点什么?小店特色……”
似乎是对平常客人进行礼貌的询问。
胖墩墩的身体挡住其他人的视线,白秀温两手握一杯清水,水面波纹不平。
“我不是来吃东西……”白秀温低声纠正,扶桌站起,想绕开厨子。她知道厨子讨厌自己,担心厨子对她做什么。
“白姑娘。”
老伙计挡住白秀温的去路,冷淡道,“你走吧,别再来了,我们掌柜结婚了,免得叫人误会。”
“我、我只是……”
“走吧!”老伙计向前一步,白秀温后退一步。
她委屈地沉默,美丽面孔泫然欲泣。
“让我见见他,就看一眼,看一眼!求您了。”白秀温知道自己弱势,她抓住厨子衣袖,也不嫌他衣服满是厨房烟油味,袖口尽是污渍,只轻轻拽着。
眼前的姑娘娇艳动人,厨子心软一瞬,毕竟白秀温不过是个年轻女人,无依无靠,好不容易活下来还要拉扯婴儿……
正晃神,同样胖墩墩的厨娘端菜从后厨走来,看见这一幕,气的要吐血!她才是厨子老张的媳妇!
“白秀温,你当我死了?!”
盘子应声摔落,木耳、鸡蛋、黄瓜丝等撒了一地,惊了大半屋子的人,纷纷回头,其中一名角落里的淡定人士轻声道:“这么快又有热闹看了,不错不错。”
厨子老张急忙甩开白秀温。
白秀温踉跄,手掌无意间擦过桌面,瓷质茶杯落地碎了。
“你敢摔东西?!”
“不、我是不小心……”
鸡飞狗跳。
***
“正好今天收拾东西,离开。”
灰衣男子转身回了自己屋子,安置好自娱自乐的苹,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迟冉怔了怔,也回房收拾东西了。
***
空中挥洒一把纸票,金的,银的,闪闪发亮。
“我是来吃饭的!”白秀温手中还攥着几张钱,医馆的灰衣男子给的不少,她总要自己留个底,“因为我之前受店家恩惠,现在你们扩张,特地来捧场!”
食客,伙计争抢着半空轻的像是鹅毛一样的东西,没人再去顾白秀温究竟是不是千年狐狸精。
“既然你们不欢迎,那我就留下这些钱,但是都给我记住,这是谢掌柜于全的,不是你们一群狗!”
厨子没有去抢钱,听了白秀温的豪言壮语,大骂有声,最后直接让她滚。
“我们不打女人,*,你特么根本是……滚!掌柜永远不会接受你这种……”
对着白秀温独自离开的背影,几个捡了银纹票而不是金纹票的人也开始爆粗口。
她听了,走的更快,更决绝。
“你们才是混蛋……狗都不如……”她喃喃着,一只眼睛无法抗拒地流溢苦涩的咸泪。
抑制着颤抖,多次擦去泪水,白秀温往医馆走了一段路,终于憋不住,蹲在地上抱住自己不停地哭。
***
叙述童话的低语和咯吱嚼干巴面饼的声音穿杂,隐约可以听清两句:“小火苗弄丢了小木块……咔嚓,小木块烧了一半咔嚓咔嚓……”
一如既往身穿冷漠而沉默的灰衣,他牙齿打碎面饼的声音格外清脆,苹呆呆地看着他,懵懂双眼乌黑发亮。
“面饼太硬,你不能吃,还是喝米粥吧。”
灰衣男子端起静置一旁的粥碗,尝了一口,不烫了。
将米汤送进苹微微张开的嘴,她没咽,汤汁顺嘴角流溢,灰衣男子帮她抹去,温声商量道:“过两天我给你寻些羊奶,暂且用米粥再对付对付。”
“师父,您抱了这么久,把苹给我,歇歇吧?”
坐马车走了有一个时辰了,迟冉见灰衣男子一直逗苹,也想碰。
“不,我不累。”灰衣男子笑笑,颠颠苹,“哄了这么久,还不睡。”
苹还是呆呆的,她最近哭的越来越少了,整天眨巴水灵灵的圆眼睛接触这个对她来说,分外陌生的人间。
阳光侥幸从马车小窗来此,带动一片朦胧的尘埃。
灰衣男子后靠马车座子,享受着安宁,渐渐入梦,抱苹的两根胳膊倒是不见丝毫松懈。
“唔……”她动了动,伸手,抓向虚空,指甲透亮。
***
三天后。
带妻子回了娘家的于全出现在店里。
“掌柜的,咋不多陪陪嫂子?”
“店里扩建,不自己看着不踏实。张叔,最近没出啥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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