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了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从林间传来,正午的太阳有力的挂在高空。
到达的每一个地方都变得热烈滚烫。
2016年的夏天比往常要来得早一些。
全校上千人都发现了。
连上两节地理课,在最后一节的时候全班过半的同学都失去了耐心。
慵懒的驼背着,笔直的坐好变得不那么容易。
终于等到了下课铃,老师还没有说下课许多人都伸着懒腰迫不及待的站了起来。
成茧收起试卷,拎上书包就往外走。
她到校门口的时候,他已经等在了那里。
“我们要去哪?”
她拽拽他的衣袖问。
“带你去山上摘樱桃。”
他顺手将她背上的书包取下来拿在手里。
成茧有所耳闻,沙沟的尽头种了一整坡的樱桃。
进园十五块钱一个人,只是不可以带出来。
四月份的时候,班上就有很多同学去过,教室里总少不了樱桃的清香。
“都五月了还会有么?”
她把披肩的头发绑了起来。
“最后一批。”
他看一眼她说。
“那咱们快点走。”成茧不知不觉加快了脚步。
“樱桃不会跑的。”
桑延嘲笑着说。
“会被别人摘走。”
成茧头也没回,依旧走得很快。
这一次,她想走在他的前面。
拐过一条不算宽的小巷子,经过几户人家和一所初中。
沿着杂草丛生的泥巴路走一段,漫山遍野的樱桃树映入眼帘。
大片大片的绿,斑斑点点的红。
他们从篱笆做的门进去,主人家就坐在一棵樱桃树下,正在称一袋红透而又饱满的樱桃。
“阿姨,我们两个人。”
桑延将钱递过去。
主人家腾出一只手将钱放回口袋里说:“吃多少都可以,但不可以带走噢,要带走的话要拿来这里称的。”
“好。”
两个人同时答应到,然后窜进了樱桃园。
山底和半山腰的地方已经很难找到红透了的樱桃,早已被摘得惨不忍睹,桑延和成茧只好一路往山顶冲。
“我看见了,上面结了密密麻麻的樱桃。”
终于爬上最高的地方,成茧喘着气激动的说。
“走。”
桑延先上了地埂,然后伸手拉她。
夕阳西下,最后的一道光薄薄的洒在山顶上。
温柔的剥开绿意葱葱的树叶,执意的映在红透了的樱桃上。
成茧垫起脚尖,拉下树枝便摘了一颗放进嘴里。
那阵淡淡的甜打开了封闭一下午的味蕾。
“好吃么?”
他拉下一旁的树枝敲敲她的头问。
她笑眯眯的点点头。
然后,桑延三下两下爬上了树。
成茧只管用校服衣在地上左右移动的接一把又一把的樱桃。
捧在手里的衣服越来越沉重,成茧慵懒的在树底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将衣服摊开便开始吃,桑延则坐在树上边摘边吃。
“小草丛。”
他靠在树枝上叫她。
“嗯?”
她挑挑拣拣不小心摘下的绿叶子。
“我们会老么?”
“当然会。”成茧坚定的回答。
“你怕吗?”
他又问。
“不怕,因为每个人都会老去。”
成茧一本正经的说。
“等你老了你想做什么?”
“我想安安静静的躺在院子里的椅子上听歌看书。”
她站起来准备继续接樱桃。
“上来吗?”
她欣喜的点点头。
他伸出手来将她拉到树丫上坐下来。
“我从小就没上过树,因为上不去。”
成茧悠晃着双脚说。
“感觉怎么样?”他顺手摘一串樱桃递过去。
“离天都更近了。”
她放一颗樱桃在嘴里说。
是的,就算一米多一点,也是近了。
太阳缓缓去到了山的背面,弯弯的月牙羞涩的爬上山顶。
红了樱桃,绿了山林。
是他和她一前一后的十八岁。
“跳下来,我接着你。”
桑延先跳下地面双手举起来对成茧说。
有他的保护,她当然不怕,她坐的地方离地面也不算太远。
她找准他手的方向,一跃跳了下来。
他的手刚好抓住她的两只手腕,将没站稳的她扶直起来。
“要不要带一些回去?”
他将地上的校服衣拿起来,抖落上面的灰尘。
她摇摇头说:“一肚子的樱桃。”
下山自然没有上山难,两个人很快就到达了山底。
从樱桃园出来,六点半的光景。
到校门口后,头顶的天空广阔而又寂寥,昏暗的晚霞随时要被侵略。
五月的风温热的拍打在脸颊上,乌云忽而布满天空。
滴滴答答的,姗姗而来的雨滴噼啪的落在地面上。
成茧回头看一眼,校外的桑延已经走出了好远。
她随人群小跑着回到了教室,进门那一刻,大雨倾盆而下。
幸好,她没有被淋湿。
却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雨中奔跑。
“还不快擦擦你那旺盛的毛发。”
座位上的路过递来纸巾,成茧瞪他一眼接了过来。
雨水冲垮了夜晚的宁静,却惊扰不了少年们寂静的心。
成茧坐得笔直的复习一年来考过的所有数学卷子,做好同类型题目的整理,错题的重做,为周末的周考做准备。
“那么拼命,要抢我的第一啊。”
一下课,路过便凑过来说。
“我没本事。”
成茧冷静的摇摇头。
“哎,溜一圈去。”
说着,路过起身出了教室。
成茧头也不抬,继续学习。
上下课显然没有了界限。
五月里,球场边的桂花浓烈的飘扬在整个操场。
林午帮着成茧在傍晚的时候偷偷摘了一袋金黄的桂花。
她想等着干透了高考结束就送给他。
四次周考他们的成绩都很稳定,起伏不大。
大多数的汗水和少数的泪水交织的五月匆忙而过。
六月伊始,他们迎来了最后一次的月考。
是最后一次评估自己的机会。
那是一次不需要分数检验的测试。
无论好坏,都算是到了尾声。
英语考试结束,学校为毕业生举行了一个简短的毕业典礼。
害怕他们带情绪上考场,所以一位接一位的老师们都只是重复的说着鼓励的话。
破斧沉洲,无知无畏。
全年级集体转身,完成了他们青春里的最后一次升旗仪式。
有人含着泪,有人带着笑。
站在场上听催眠的话筒音,第一次没有厌倦。
典礼结束低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上自习,只有他们肆意的走在校园里。
抱着一摞的书,正式的开始了高考倒计时。
放假备考的几天里,成茧照旧去空荡荡的教室。
起初只有她一个人,后来林午也会一道过来。
五号的时候,路过和余燊也拿书来教室复习。
四个人前后排的坐着,除了问一些考点题型,不到饭点谁也不会说话。
“中午一起吃饭呀,我请大家喝‘白头想见’的烧仙草。”
时钟指向正午十二点,路过站起来伸个懒腰说。
“你们要吃什么?”
余燊转过头来问。
林午看一眼成茧说:“都可以吧。”
成茧默契的点点头。
“噢,看见什么吃什么?”
路过收起试卷咿咿呀呀的开始唱歌。
四个人最后去吃了酸汤鱼粉,虽然是热得不可开交。
但人少位置多的理由俘获了他们的心。
四个人满头大汗的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空下起了太阳雨。
四个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也没带伞。
于是无比从容而淡定的走在路上,连烧仙草都被忘在脑后。
半身的光,半身的雨。
是年少渴望的雨季。
分别后各自回了住的地方,约定了隔天一块去三中看考场。
午休醒来,成茧研究了一下午的地图,不知不觉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小剪刀,高考加油,金榜题名。
傍晚时分,她眯起眼睛看廖李礼发来的手机短信。
她摇摇头坐直起来,将地图册收好,拿出自己平时收集的语文经典范文和句子来温习。
夜幕才上来,成茧便早早的就进入了梦乡。
隔天又早起背了一遍英语范文和重点短语句子。
等林午打来电话,才安心的下楼。
屿界一中向来是理科考点,文科考生历年都要去三中。
所以杨洲常说:“文科生是一中的弃子。”
“我哥说明天上来接送我们考试你看行么,我主要听你的意见。”
林午边走边说。
“明后天估计车都挺多,咱们这离三中也不远,走路比较保险。”
成茧一本正经分析着。
“那我让我哥别来。”
林午掏出了手机。
三中距离一中大概二十几分钟的路程,林午和成茧到校门口的时候路过和余燊已经等在了那边。
“我们已经进去溜一圈了,三中贼小。”
蹲在一边的路过站起来说。
“你在高二(一)班,科技楼三楼。”
余燊将一张小纸条递给林午。
林午看一眼放回了书包里。
路过和成茧打着口水战争走在前面。
三中确实小,操场没有一中的一半大。
四合院一般的教学楼显得格外的拥挤。
独立的科技楼透着陈旧和浓厚的历史感。
食堂只有成茧她们班的教室大,他们去教室看了看桌椅,都是凹凸不平,坑坑洼洼的。
结论就是各方面都比不得一中。
从三中出来,买好了用具四个人便回了一中。
路过将欠大家的烧仙草补回来后就和余燊往沙沟的方向走了。
林午想起数学考点还没复习完也忙着回了住处。
只剩成茧悠闲的买了盒饭往杨洲那去。
从窗户望过去,杨洲正背对着她奋笔疾书。
她微笑着敲敲窗户她才猛然的回过头。
“你怎么来了?”
她打开门来问。
“回去太闷了,散散心。我还给你带了晚饭,你一会儿都不用下楼了。看我多体贴。”
成茧高高的举起盒饭说。
“大恩不言谢。”
杨洲接过去迫不及待的开吃。
“考完试你打算去哪里?”
杨洲的问题,成茧确实没想过。
漫长的三个月要怎么度过,她满脑子里只有漫长。
“算了,考完再说,先不分心。”
杨洲看一眼陷入沉思的成茧说。
“就算什么也不做,哪里也不去,都应该是开心的吧。”
成茧一头倒在了床上。
“注意你的脚啊大姐。”
杨洲拽下成茧搭在床单上的鞋子。
“后天的这个时候就解放了,真好。”
成茧感慨到。
“加油吧。”
杨洲重重的拍一掌成茧的后背说。
两个人百无聊懒的躺了一会儿后,成茧才翻爬起来踩着月色回了自己的住处。
辗转反侧了很久才终于睡着。
高考的第一天,才走进考场就开始延绵不断的下起了雨。
时而大时而小。
消解了温热的汗水。
为燥热的心浇灌上丝丝宁静。
睡梦之中都是滴滴答答的声音,连蝉鸣都听得不够真切。
天空持续的拉着一张黑幕,直到英语考试结束。
乌云被强制推开散尽,阳光和彩虹才同时出现在天边。
2016年6月8号的这一天,无数少年凯旋而归。
战胜了别人,更战胜了自己。
汗水流淌后,温柔自相待。
无论好坏,都是善良的六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