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阳光初上。
程桥一睡眼惺忪的爬起了床,胡乱的拾掇了两下,背着包往练功房赶去。
拜师学艺这一点自古以来都是严肃的,在戏曲界这些地方更是神圣无比。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这一点程桥一从小听到大。
此时虽然还没有正式的拜师,但也毕竟是攀上了大腿,程桥一切身的感受到了来自练功房的温暖。
学校里的练功房,从来都只是个摆设,连京剧社的都很难申请下来练习。他们大多数时候都是在户外找个空旷的地方抵抗着酷暑寒冬,日复一日的练习。
程桥一以前也不止一次路过过这几间屋子,这些屋子好像从来不会对外开放一样。只是偶尔能看见几个老年人在里面咿咿呀呀的唱着听不明白的东西,活像个老干部活动中心。
这件事儿寝室老三也不止一次跟他吐槽过了。
老三文枚是个怀旧青年,一天到晚不是走朋克风就是走古典风,日常是皮夹克套汉服,自称古今结合。
他加了两个社团,一个rap一个京剧。
据说他的梦想就是向全世界安利电音京剧。
一想到这里,程桥一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经过这么几天,他已经快沉迷京胡无法自拔了。
要是真像他那样把京胡换成电音……
嗯……
说实话,有点恐怖。
程桥一一边想着,一边把外套脱下放到椅子上,对着镜子拉伸了下身子。
张老爷子还没来,程桥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要干些什么。
简简单单的拉伸过后,一如既往的绕着地毯跑起了圆场。
张老爷子嫌弃他喊嗓子的方法有问题,早就明令禁止他私自练习了,现在没事儿做,除了跑圆场他也想不到应该做些什么了。
张浩文推开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站在门口也不打扰他,仔仔细细的看着他又跑了两圈这才喊了停。
“你这圆场跑的挺不错的,比上次还要熟练多了。”张浩文忍不住问道:“你开始跑了多久了?不是说好的七点到吗?你怎么来的这么早?”
程桥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也刚来不久,我不知道该怎么练,也不敢瞎练,就跑了跑圆场了。”
听到程桥一说的话,张浩文脸上满是笑意:“还好你就跑了跑,没瞎练,不然等你练定了型,我想掰都掰不回来了。”
听到这话程桥一不禁有些脸红。
要不是张浩文提前提醒过,他还真保不准就开始瞎练了。
说实话,他真系统里跟着学过一次,又看了网上的视频……
虽然张浩文老是说他有问题,但是他俩可是一起搭过戏的,程桥一还记得张老爷子当时看他那慈爱的眼神,再怎么这也不是太大问题吧?
张浩文看着程桥一脸上明晃晃的不服两个大字,心中了然。
“你现在先开开嗓,一会儿再给我唱唱你那版本的《秋江》,我给你抠抠戏。”
程桥一连连应好。
张浩文指导过他开嗓的方法。
依着记忆,他打开杯子缓缓的吞下两口水。感觉到水完全渗透进去以后,他用手轻轻地拍打了几下自己的脸,接着就像“闻花”一样,悠长的吸入空气,气沉丹田,然后,慢慢地放松下来,气息绵长如流水一般慢慢呼出。
张浩文一直看着他的动作。
见他按照自己的教的一步一步进行的时候脸上逐渐的浮现出了几丝满意。
“润嗓做的不错,现在喊嗓怎么样了?”
程桥一摇了摇头。
这东西他还是不怎么会。
要是他会喊嗓子,大清早的也不至于闲的没事儿做跑圆场了。
这也是张浩文早就预料到了的事儿,毕竟程桥一是半路出家,也就听他指点过几句,怎么也不能对他的基本功报多大期望啊!
正所谓,期望越大,失望越大。
这点张浩文还是明白的。
“你到我跟前来,我给你讲讲。”说罢,张浩文坐到了一侧的凳子上,将身上厚实的棉服脱下叠到凳子上原有的衣服顶上。
听到老师发话,程桥一急忙挨着他坐下。
见程桥一坐好,张浩文笑眯着眼,这才开口说道:“唱戏呢,锻炼嗓子的方法虽然算不得少,但是总也逃不过“喊”、“念”、“吊”这三种,”他缓缓道来:“这个喊呢,就是我最开始见你的时候你对着墙喊的那种,不过啊,你喊的有些问题,具体的一会儿我再纠正你,现在先讲讲基本概念。”
程桥一点了点头,之前张浩文粗浅的指导过他发声,他能勉强找到发声位置,但表现总是不那么的尽如人意。
““喊”过了以后就是“念”了,”张浩文说到这里,忍不住问道:“对了,你知道什么叫“念”吗?“念”这点应该还是挺容易理解的吧。”
“念?”
虽然这个词语很清晰,但是程桥一还是真的不大清楚,他想了想试探着回答道:“这个念指的是念白吗?”
听到程桥一完全没有底气的声音,张浩文就明白了。得,这就是不会,猜都猜不清楚的那种。
他也不继续问了,最基础的都不会,问太多也没什么意义。
张浩文只得开口解释讲:“这个“念”,指的是“念白口”,练的是“打引子”和大段的台词功夫,这主要是锻炼情感与咬字,尤其念的是像你平时说话那样快速念的嘴皮子功夫。”
听到这个形容,程桥一羞愧的低了低头,他记得自己平时跟在老爷子面前也没有说多少话啊。
张浩文没看见程桥一的顽涩,继续讲解到:““念”的要求呢,是需要包括唱、念时要注意字的“四声”、“五音”、“四呼”等念字的基本要求的,并要做到“字正腔圆”。”
“四声”、“五音”、“四呼”?
程桥一听的有点迷糊,这几个词语他根本就没见到过,但是张浩文根本就没有停下来解释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接着听下去。
“而“吊”呢,又被称为“吊嗓子”,指的是当年的戏曲演员跟着琴师、鼓师一起练嗓的过程。有音乐吊着,嗓子也就跟着上去了。”
“你得把气逼到嗓子眼里面,一唱高音的“咿”就上去了。换气呢则跟平常的练习恰恰相反了。你得记住,唱的时候音要细而尖锐。这主要是今后能用在舞台上表现悲和喜的,”张老爷子继续讲道:“在这三种里,“喊”是练气儿,“念”是练劲儿,“吊”是吊味儿。你练啊,得循序渐进,掌握好方法。”
说着,张浩文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嗓子:“毕竟嗓子这东西是祖师爷赏赐下来,就只有这独一份儿的,你要是真的一直光靠着嗓子唱,指定不行。你呀,你得记住,你唱的时候得靠气。气一推,嗓子眼就过声儿了。我以前就是不清楚,自己稀里糊涂的乱练,搞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程桥一歪头看着他,说实话,他完全听不出来张浩文的嗓子有什么问题。
说起自己过去的事情,兴许是因为时间隔得太久,当时的情感早就已经回忆不起来了,张浩文只觉得自己格外的平静,就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爷爷我也不是一直都唱丑行,在我还没倒仓以前我也是跟着家里人一起练的旦,当时年纪小,仗着自己嗓子不错,总是不听长辈训教,后来反应过来……倒仓却已经算是毁了。”
张浩文的脸上浮现起了几丝自嘲:“当时在我面前的就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转行幕后,从此以后操琴,击鼓。另一个就是转到武行或者丑行。那会儿的我心高气傲,根本不能接受这个结果。我习惯了台前的璀璨灯光,根本就不想去幕后。我哭着闹着想登台,我父亲就只好托关系让我跟了个丑行的师傅……”
“说出来倒也不怕人笑,想要一直在台上的是我,到最后选择离开戏台的也是我。”
程桥一听得一愣。
他能感觉到张老爷子对京剧的热爱,这种热爱已经近乎于执念了,完全就想不出来为什么他有什么退出戏台的理由。
话题到这里戛然而止,张浩文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脸上重新挂起笑意。
“咱们别扯远了,我们继续来聊聊你喊嗓子的问题。”
听到回归正题,程桥一脸上的笑容也一下子压了下去,凝神注视着张老爷子。
在程桥一的注视下,张浩文缓缓张开说道:“喊嗓子从来都不是干喊的,他喊的每一个音都有着自己的用途。”
程桥一捧场的点了点头。
“在“喊嗓子”里啊,主要练的就是“咿”音和“啊”音,”张老爷子认真道:“喊“咦”是为了练脑腔共鸣音,喊“啊”是为了练鼻腔和胸腔的共鸣音,你可别弄混了。”
“嗯嗯,这我知道,”程桥一忍不住接话道:“脑腔共鸣不就是高音嘛,鼻腔和胸腔的共鸣音是中低音,您上次说过。”
听到程桥一的接话,张浩文露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那你知不知道这俩也就是“立音”和“膛音”?”
程桥一摇了摇头,刚刚那个他知道,现在这个这玩意儿他是真的没听说过。
“那你现在知道了就行了,”张老爷子扯了扯程桥一的袖子,示意他站起来。
“喊时要将腰部挺直提气,由丹田用力,千万记得不要只用喉咙部分发声。气息从低渐高、由弱渐强,然后再一口慢慢送出,到了你自己能力所能达到的音高再慢慢低下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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