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响了几声,却无人接通。
唐糖看了看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时间,现在是晚上八点三十分,按理说这个时间唐翠都应该在家,怎么偏偏今晚没人接电话呢?
在反复拨打却始终无人接听之后,唐糖手指颤抖着拨打了唐翠的手机。
唐翠毕竟上了年纪,平日里除了清晨或者下午出门买菜,最多也就是在饭后到楼下围着小区溜达溜达消消食,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家里度过的,自然,唐糖每次给唐翠打电话都是打家里的座机。
但为了谨防意外情况,唐糖出国前专门给唐翠买了一部老年手机。
唐翠也不想看着唐糖在国外还要为自己担心,所以每次出门,将手机带在身上几乎也成为了她的习惯,偶尔唐糖有急事的时候,也不至于找不到她。
可是今晚,唐糖却莫名有些不安。
这么晚了,唐翠不可能还没回家,可是家里电话没人接,她现在又会在哪里呢?
幸好这一次,手机打通了。
“喂,糖糖?”唐翠的声音听起来格外疲倦,“这么晚了,你怎么突然想起给奶奶打电话了?是有什么急事吗?”
“奶奶,你在哪?”唐糖情绪激动,急的满头大汗。
她现在唯一的亲人只有唐翠了,如果她真的找不到她,她又该怎么办?
唐翠顿了顿,“我在家里,怎么了?”
分明听出异样,唐糖紧张到忘记了呼吸,问题一连串的冒了出来:“奶奶你的声音听起来怎么这么疲倦?你别骗我,我刚刚给家里打过电话没人接,你到底在哪?你知不知道我打不通电话有多担心你?你为什么到现在还要说谎骗我?”
心里莫名恐慌,说到最后,她的声音竟有几分哽咽。
这是唐糖第一次对唐翠发脾气,她也是太着急了,一时间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甚至因为担心,她眼眶都红了,全身也不受控制的轻轻颤抖。
客房门外,准备叫唐糖一起喝甜粥的沐梓晨脚步一顿,正想敲门的手缓缓放了下去。
“你打过家里电话了?”唐翠有几分惊讶,“糖糖,对不起啊,奶奶刚看电视看困了,早早就回房间睡觉了,睡得比较沉,没听见客厅电话响,手机放在床头柜我就听见了,奶奶就在家,哪都没去,你别担心。”
唐糖的心猛然一沉。
从上次唐翠心脏病发住院时起,唐糖就发现唐翠睡觉比较沉这个问题,只是当时唐翠全然不放在心上,就连主治医生也说不是什么大问题,可唐糖就是觉得不安。
明明之前是一个有细微响动都会醒的人,现在睡得这么沉,怎么可能完全没问题?
“奶奶,你最近身体怎么样?像你现在睡得这么沉这种情况,有没有和医生说过?”
“你放心吧,奶奶身体好着呢!我之前都咨询过医生了,人家说人上了年纪多少都会这样,而且我听不见电话响,也是有些耳背了,是奶奶不好,让你操心了。”
“奶奶你别这样说,我只是放心不下你一个人。”
“乖孩子,奶奶知道你挂心着我,就足够了。”唐翠笑了,声音温和,“这个时候打电话给奶奶,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奶奶说呀?”
唐糖这才猛然想起,自己打电话过去,是有好消息的。
唇角向上扬起,唐糖的语气也轻快了许多:“我有一个好消息想要告诉你,公司为我报名参加下周的女鞋设计大赛了,这是国际比赛,有许多知名设计师参加,每年都会举办,比赛后也会有不少新人崭露头角,奶奶,我觉得,我离梦想更近了。”
“真好,我的糖糖长大了,能做自己喜欢的工作,奶奶心里踏实多了。”
“奶奶,你放心,我一定会拿奖,让你看到我的成绩!”
“好,好,奶奶相信我的糖糖是最棒的!”唐翠笑得格外开心,“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奶奶也就放心了,不管以后……”
“奶奶!”唐糖忍不住打断了唐翠的话,“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不许再胡说吗?这样的话以后再也不要说了,你一定会好好的,知道吗?”
“好,我不说了,不说了。”
“那……奶奶,你早点休息,如果有事记得给我打电话。”
“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晚安。”
“晚安。”
挂断电话,唐糖仰头躺倒在床上,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知道唐翠好好的,她心里的大石头也总算是落了地。
听不到屋内讲电话的声音,沐梓晨又在门前静静站了两分钟,这才抬手敲门,声音清冷:“唐糖,你睡了吗?林嫂煮了甜粥,你要不要下楼一起喝一些?”
“好,我这就来。”
收敛起心里的情绪,唐糖坐起来,拍了拍脸,努力让自己放松。
唐翠一向都把唐糖放在心上,她不想唐糖为自己牵肠挂肚,可她却总是忍不住为唐糖担心这担心那的,唐糖同样也不想唐翠为自己担心这么多。自然,现在的她必须打起精神,好好迎接比赛,以优异的成绩和奖项来证明自己过得很好。
深吸一口气,唐糖打开门,若无其事的跟在沐梓晨身后下了楼。
与此同时,第一中心医院。
唐翠半躺着靠在病床上,放下手机,也松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这么晚唐糖会打电话到家里,但幸好,她慌乱之中随便找的借口,唐糖并没有怀疑。
本想着过两天再告诉唐糖自己生病住院的事情,可现在,唐翠却改变了主意。
她就知道唐糖这时候打电话给她一定有事情,既然现在唐糖一心一意在为比赛做准备,她生病的事情,能瞒多久就瞒多久吧。
她不想成为她的拖累,更不想因为自己而耽误了唐糖一辈子的梦想。
两天前,吃过晚餐,唐翠就明显感到身体的不适,她没有打电话打扰唐糖,而是强撑着打开门摁响了邻居刘阿姨家的门铃,后来就再也支撑不住,整个人昏倒在楼道里。
刘阿姨家与唐翠家是住了十多年的老邻居了,刘阿姨人好心善,以前就经常和唐翠互帮互助,自从唐翠患上心脏病,刘阿姨就更加关心了,那个晚上见到昏迷不醒的唐翠,刘阿姨也着实吓了一跳,但幸好她还有理智,立刻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再次醒来时,唐翠就已经在医院病房里了。
呼吸间是熟悉的消毒水的气味,她输着液,身上还带着监测的仪器,赵医生站在病床边,表情严肃的告诉她,如果她继续坚持不做手术,恐怕时间不会太多了。
唐翠没有任何犹豫,依然不肯做手术,态度坚决。
她只想多给唐糖留下一些东西,看着唐糖长大,看着唐糖结婚,现在又知道唐糖有了自己喜欢的工作,陪伴她走过这些阶段,唐翠已经很满足了。
病房里灯光明亮,窗外,树影婆娑,月色清冷。
世界上每一个时刻,有新的生命降临,也会有生命无声无息的离开,可只要他们来过,只要他们能留在心间,能在被想起时不再流泪,不再悲伤,只余下微笑,余下坚强,那或许就是幸福最大的体现。
唐翠缓缓躺下,闭上眼睛,没多久就睡着了。
漆黑如墨的夜幕下,靠近病房窗口的那棵树,一片树叶,随着微风,缓缓飘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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