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舟红着耳垂,将锦袍上那些令人浮想联翩的褶子,尽量抚平整。
才恢复平时清冷,如挂在天上可望不可即的月光,皎洁,干净,却也幽深冷寒。
对身后的人,冷声道:“盯我做什么?你去开门。”
“好的,小师叔。”萧璟泫嘴上恭恭敬敬,乖巧地答着,脚步挪动的慢吞吞的,目光始终没有从他身上移开。
起初,他们进来的时候,这间厢房便自动落了锁,在外面的人除非将门给砸了,否则根本进不来。
外面砸门的声音越来越大,叫嚷声也响亮起来:“老爷啊!您在里面吗?我们马上就救你出来。”
萧璟泫手扶上门闩,唇角一点一点勾起来,半天没有动作,片刻,猛地拉开大门。
面上扬起阵强劲的风,比他脸还大的铁铲,举在他头顶上,在众人的惊呼中,正要落下来。
几乎可以将他劈成两半。
萧璟泫双眼眯着,全然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神色闲散慵懒,仿佛只是在屋内睡了个饱觉,道:“老爷不在里面,是小……唔……”
楚淮舟疾速闪身而过,用力一把将不在状态的萧璟泫推开,自己往后面弯腰后仰上半身。
“嘭!哐当!”铁铲砸在石板地砖上,发出尖锐刺耳的巨大响声。
挥动铁铲的中年男子,也受到了惊吓,砸个门,差点就失手杀人了,他额头冷汗直流,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回神过来后,几人连忙磕头作揖道:“对不起!对不起!两位道长!我实在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楚淮舟先反应过来,扶住他手肘,将人拉了起来,“老人家,你不必如此,他皮糙肉厚,不碍事的。”
萧璟泫先是让初升的太阳,给射晃着了双眼,随后阵阵天旋地转,猛地摔在了地上,后背与后脑勺上,传来火辣辣的痛。
他发懵地揉着后脑勺,缓缓坐起来,在头晕目眩中,看见的就是院子里跪了大片人。
恍惚间还以为回到了前世,只有那个时候,没人见他是敢倔着脊背,不肯跪地。
他受万人朝拜,却也受万人咒骂。
萧璟泫幽绿眸中闪过惊惧,下意识就叫出口:“小师叔?这是怎么回事?你们不准跪我!”
楚淮舟正好将人一一扶起,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他们以为自己失手将你敲死了,正求你鬼魂不要缠着他们呢。”
众人:“……啊?”我们有这样说过吗?
“哦。”不管他说得有多么离谱,萧璟泫看上去还是信了,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懵懵揉着脑袋。
楚淮舟将员外宅中所有人召集在一起,将王员外犯下的罪孽,一五一十地告知了他们。
然后,让钟管家给结算了月钱,便打算将所有仆人、小厮都打发走。
“钟管家,你方才不是说,老爷若是不在人世了,那西边厢房里的珠宝,翡翠玉石,就都是我们的了吗?”
人群中发出压制过声音的询问。
负责发银钱的暮年男子,使劲眨眼睛,嘴巴歪着,往楚淮舟那个方向撅,小声地说:“嘘,嘘,嘘。”
萧璟泫猛然出现在他身侧,耷拉着眼皮子,淡定又缓慢地打了个哈欠,“钟管家可是想要上茅厕?”
“呃……哈。”钟管家被吓了一大跳,额间又沁出冷汗,“小,小道长,不,不必……”
还不等对方说完话,他十分自然地抢夺过钟管家手中钱袋,善解人意笑着:“那这月钱我先帮你分发着。”
“你老快去吧,说话都不利索了,年纪大了,可得注意身体,别憋坏了。”
“萧璟泫。”楚淮舟温声道:“对老人家要尊敬,态度放端正。”
“哦,知道了。”萧璟泫眯着眼睛笑,回头去望着他看,微微弯腰,礼貌伸出手,“钟老管家,您请。”
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楚淮舟身上。
钟管家受宠若惊,又不敢去扶他,只得连连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这一番下来,不管钟管家他愿不愿意上茅厕,他都不得不去了。
楚淮舟微敛寒眸,配着凌厉的面孔,看上去具有几分凶厉,“西厢房里的东西,不会让你们拿走,死了这条心吧。”
钟管家正迈出大门的腿,听见这话,又立马收了回来,脸上露出不服的气色,还不止是他,几乎院子里所有人都是。
他们以仇恨的目光,死死盯着楚淮舟。
萧璟泫心猛地被抽了下,很痛,他知道被这样充满恨意的眼神注视着,是怎样万蚁噬心的感受。
他曾经亲身体会过。
而楚淮舟只是与他们静静对视着,始终没有开口解释的意思。
他这个人,一直都是这样,只要是他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从来都不屑于向任何人做解释。
能明白的自然明白,不明白的即便告知了,他也不一定会理解。
没有任何犹豫的,萧璟泫出声维护他小师叔。
“西厢房里的珠宝翠玉,究竟是王员外以什么样的手段得来的,便是我不说,你们也心知肚明。”
“我们会如实上交官府衙门,让他们从何处来,便归去何处。”
“在本地搜刮的民脂民膏,我们准备将这座宅子抵押折现,由官府归还于各家各户。”
话音落,无一人反驳,都低下了头。
不知是谁带头拍手叫了声好,四周皆响起叫好的回应声音。
在呼声中,萧璟泫颇为自得,仿佛晃着翘上天的大尾巴,看向楚淮舟,发现后者在斑驳来往的人影中,也正在看向他。
那双看似清冷眸光中,却藏着赞许、温情柔意,只是在他望回去的时候,转瞬消失得无影。
楚淮舟漫不经心从他身掠过,仿佛只是不经意间,扫过几眼,便撇开了头。
萧璟泫看见了,他那红的同珊瑚珠般的耳垂。
当他兴致勃勃跟在楚淮舟身后,处理完当众说过话里的所有事情时,已经快第二日的黄昏了。
这两日两人忙得脚不沾地,刚到客栈房里,萧璟泫就跟让人抽筋剔骨了似的,瘫倒在床榻上。
唉声叹气:“小师叔,好累啊。”
楚淮舟直勾勾注视着他,问出了让他一直困惑的问题:“萧璟泫,有个问题,我想了整整两日,还是毫无头绪。”
萧璟泫听他严肃口吻,累得脑袋发晕,也没有多想什么,声音还是极其放松。
“什么问题?小师叔说便是了,师侄定会为你琢磨解决之法。”
楚淮舟直直地凝视着他,“为什么你会如此惧怕魔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