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石流是什么?”江离问。
“泥石流应该在后头。”当归答。
成雪融越过二人肩膀望过去,见到乌伽什。
“他怎么还在那?”成雪融奇怪地问。
二人耸耸肩。
“你站在这儿干嘛?”成雪融问,看乌伽什两手扶着竹篱,脚尖刚刚好就停在了竹篱之内。
“我不能出去。”乌伽什答。
“什么意思?你贪玩,被族长大人罚啦?”
“不是罚,是命令,是祖制。族长和族女不能离开竹桐山,我是被族长大人收养了的,所以我和族女一样,也不能离开竹桐山。”
“你的意思是说,你从来都没走出过这道门?”成雪融咋舌,问。
“没有。”乌伽什答,立刻又眉飞色舞,道:“不过明天就可以了,族长大人说了,我明天可以跟你去鎏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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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成雪融、江离、当归、乌伽什四人离寨,许多人都来相送,远远地送出了寨门,唯独族长和族女早早止了步。
“啊,这什么族长、族女的好可怜啊一辈子坐牢,要换了是我,一地人跪着求我我都不干。”成雪融感慨着,坐在马车上看乌伽什和族人道别。
“啊,这个十五傻乎乎的,真好玩。”江离也正看着乌伽什和族人道别,却是发出了这个感慨。
“江离,还有,当归。”成雪融忽然喊,一本正经地。
二人便望向她。
“前途漫漫,凶险万分啊,江离、当归,我拜你们为师,你们教我武功呗。”
江离看看当归,当归又看看江离,两人神色都有些为难。
成雪融立刻就想到那什么家族武学、不可外传之类的,立刻说:“我也没想学得太高深,能防身就好,比如那什么插眼、封喉、踢小弟,还有……哦,还有猴子摘桃!”
江离:“……”
已经在心里默默地为乔佚点了一排蜡烛。
“家暴倾向相当严重,我很为小侯爷感到担忧啊。”江离痛心不已地对当归说。
当归抵拳于唇边,清了清嗓,道:“姑娘,小侯爷昨日交代我们要教您易容术,我怕您没时间学那么多呢。”
“你客气什么?”江离打断道:“她有时间也学不了啊。”
“学武这事,首重天赋、次重时机,纵然你天赋异禀,可毕竟已经成年,经脉骨骼都已定型,什么插眼、封喉、踢小弟,你学也只能学到形,学不到神,别想了吧。”江离说。
“啊,那怎么办?”
恰在此时,乌伽什结束和族人的十里相送,回到马车,刚好就听到成雪融的哀嚎,立刻就问:“什么怎么办?”
成雪融蔫蔫地答:“没什么,找了两个高手想拜师学武,结果被人拒绝了。”
“华族的武功,真的很厉害吗?”乌伽什问,一副很有兴致又有点怀疑的样子,“他们学了轻功就能比蛊快吗?他们练了内功就不怕毒了吗?”
江离当下脸一垮,看着乌伽什,有种“现在就让你看看我厉不厉害”的冲动。
成雪融则猛地一拍自己额头。
是啊,她怎么把乌伽什这个“蛊、毒、医三道全懂、新一辈四位祭司中最佼佼者”给忘了呢?
她立刻拽住乌伽什,“来来来,十五你教我蛊和毒吧?”
乌伽什答:“不行。”
“为什么呀?”成雪融问,脸也垮了下来。
“是族长大人说的,她交代了仡濮族的东西不能教给你。”
成雪融歪在车厢里装死。
“族长大人还说了,如果阿傩你想学点什么的话,可以教你腕弩。”
成雪融原地满血复活。
“这个就是腕弩。”乌伽什撩起自己两边袖管,露出绑在小臂上的两个小巧发射装置。
“这不是我们族的东西,是族长大人让昂大伯下山去请的一位打猎的老汉教我的,很容易,几天就能学会。”
乌伽什说着,变戏法一样从腰间的“围裙”里摸出两把腕弩来,送到成雪融面前,“瞧,族长大人都给你准备好了。”
成雪融眼都直了,看着腕弩感慨,“族长大人不是人啊!”
“啊?”
“她是九天玄女下凡的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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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回京的时间就变得十分充实。
赶路时,成雪融在马车上学习易容术、练习发射腕弩的姿势要点。
休息时,就专挑野外小树林歇脚,江离叼着野草、翘着二郎腿等吃,当归四处猎野味、摘野菜,乌伽什原地捡柴火、搭小灶,她就抓紧时间对着树干真弩真箭地练习发射。
好在,她本来就有弓箭基础,因此就算赶路的时间更多、练习易容术的时间更长,她也不至于把腕弩落下了。
不过,每回儿逮着机会练习腕弩,她依旧特别认真,几乎是争分夺秒的。
这天,又歇在了一个小树林里,成雪融正对着一颗大树发射腕弩,忽然间,啊了一声。
一旁正捡着柴的乌伽什立刻凑了上来,问:“怎么了,怎么了,伤到自己了?”
弩箭毕竟是贴着手背射出去的,若是姿势不对,很容易就会伤到自己。
“没有。”成雪融答,扯下左手手背上被弩箭划破了的纱布,狠狠扔到了地上,抱怨道:“是这个破伤口,绑着个破布,真碍事。”
乌伽什又一次看到了她手背上的蛇齿洞,又一次问:“你这个,到底是什么伤?”
“麻烦,我也说不清楚。”成雪融又一次敷衍了过去,催着乌伽什,“十五,快,把那弩箭捡回来,我继续练。”
“哦。”乌伽什蹭蹭蹭跑过去了,刚蹲下,也啊了一声。
“什么事?”成雪融凑过去。
“箭上有毒。”乌伽什一手捏着弩箭,一手指着地上一颗已经枯死的杂草,“这一片草全是绿的,唯独箭头压着的这棵枯死了,证明箭头上有毒,毒死了这棵草。”
“你在箭头上淬毒干什么?”成雪融问。
“你在箭头上淬了什么毒?”乌伽什问。
异口异声,却是同时发问。
“这不是你淬的毒?”成雪融惊了。
她抓过弩箭查看,果真在箭头处看到了一丝艳红的血迹,再看自己的手背,也确有鲜血从蛇齿洞中溢出。
“我的血,有毒?”成雪融惊呆了。
“你的血,有剧毒!”乌伽什也惊呆了。
“啊,不对!我的血没有毒!”
红蔓蛇毒才是剧毒,但已经被寒蚕蛊压制住了。
“我得试试。”她说。
她咬破指尖,挤了一滴血在另一颗翠绿的草上。
那棵草一直是绿的。
倒是之前那一片枯萎一直在蔓延,最终令这棵草也枯死了。
“果然,只有从这个伤口流出来的血才有毒。”
“这个毒,好神奇!”乌伽什看着脚下不断扩大的枯萎草地,惊叹道:“毒性这样强大,又一点都不像毒,倒像是秋天来了,草自然就枯了一样。”
成雪融心想,这就是了,红蔓蛇毒就是这样,那会儿也都说我没中毒,只说我油尽灯枯要死了。
没想到那几乎要了她命的东西,这会儿又成了她的金手指,不错。
她满意地起身,拍拍手,就要抹去手背上残存的红艳血丝。
“别碰!”乌伽什忽然拽住她手,“是剧毒,你看看,刚刚只枯死了一棵草,可现在,周围好几颗都死啦!”
“没事,我天天对着这么一个愈合不了的伤口,早不知挤过多少次、碰过多少次了,从没中过毒。”成雪融说道。
说完,她愣住了。
“啊,不会吧?”
蛇齿洞血这么剧毒的她都不怕,其他的砒霜、鹤顶红她也不会怕了吧?
她向乌伽什伸出手:“你身上带毒了吗?来,随便给我拿一样来。”
“哦,哦。”乌伽什在腰间“围裙”一摸,摸出一个白瓷瓶来。
成雪融接过,晃了晃,发现是液体,也不管了,剔掉瓶盖就咕咚咕咚倒进自己嘴里。
“啊,阿傩!你做什么?”乌伽什大惊,几乎要哭了。
“呕——”成雪融皱着眉,有点想吐,但还是忍着咽下去了,缓了半天,说:“哇,十五你这个是什么毒,这么恶心?”
乌伽什已经哭了。
“你怎么能喝这个东西?”
“没事没事,我就是试试毒,瞧,我百毒不侵唉。”成雪融得意洋洋答道。
乌伽什一愣,眼泪傻傻地挂在眼角。
“你真的不怕毒唉,这个很毒的!”他破涕为笑。
然后,又转笑为哭,“可是,你也不能喝这个东西啊!”
成雪融听得小心脏扑通扑通跳,鼓起勇气问:“为……为什么?”
“这是外敷的,是蜘蛛的尿、蜈蚣的毒、蝎子的粪、蟾蜍背上的黏液,蛇的胆汁……”
“哇——”
她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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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顿吐,几乎吐去了成雪融半条命。
易容术学不下去了,腕弩也没力气练习了,当晚,她终于破天荒地接受了当归的安排,进了城,住进了客栈里。
把江离、当归、乌伽什三个男人赶了出去,她独自一人躺在床上。
心想,我是坚决反对封建社会奴隶制的,但要是让我做奴隶主,我还是可以考虑弃权不投票的,比如现在就给我来两个贴身女奴隶该多好,起码能给我倒杯茶啊是不是?
正这么天马行空想着,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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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