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阴山多貂鼠,皇宫中各种貂皮都是贡自北阴山,百里云帆便提议,一行人扮作皮草商人北上。
行过数日,进入极北行省,来到敦州地界,抬头北望,可见连绵不断数千里的巍峨雪山,那便是北阴山了。
关于北阴山,关于百里堡,成雪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但为了做戏,还是打发了家丁当归到街市上去打听。
对此,账房先生成雪融觉得很是无聊。
且敦州这地儿,都快立夏了还这么冷,她日日夜夜顶受着寒蚕蛊和大自然的双重逼迫,心情有些臭。
正趴在车窗边上随意地张望,忽然望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她咦了一声。
“江离!”她兴奋地把头探出车厢,问:“那个人,你认识吗?”
江离嫌车厢憋屈,自告奋勇争了马夫这个身份,现下正搭了一条腿放在车辕上,悠哉悠哉看着行人往来,听到询问便偏头一望。
然后,也咦了一声。
“戴启展?”
来百里堡定然会撞见戴启展,但他没想到,才刚进敦州就撞见了。
再瞧雪融那一脸阴损的笑啊……
江离心想戴启展今儿出门是忘烧香了,当下便道:“玩玩就行,别弄出人命。”
“为什么?”成雪融随口问,又不解叹道:“想不到啊,你江离也有这么放不开手脚的时候,怕我被仇恨冲昏了头,坏了这一趟的大事?”
江离直接对她翻了个白眼,心想,我是怕你坏了你自己的大事!
“放心吧,我没那么傻。”成雪融钻回车厢,唤来侍妾金银花、家丁夏枯草以及另一个家丁乌伽什,对三人耳语一番后,就派三人下车去。
“让他们去哪?”江离问,警惕地拦着车门。
“你干嘛?”成雪融奇怪地问:“你转性啦?快意恩仇你懂不懂?你这样,让我心里很不痛快。”
她说着,掀开了江离的手,推着金银花、夏枯草、乌伽什三人下了车,又忽然深情款款大喊了一声:“哎呀我的心肝儿!”
江离即时打了个冷颤,颤落一身的鸡皮疙瘩。
“我的心肝儿呀!”成雪融腰一伸、手一抄,坐在马车上便拽住了金银花的手,含着泪道:“心肝儿啊,想你一十六岁的小女娃,大好年华,却跟了我这三十六岁的半老头子,爷我觉得甚是对你不住,可惜爷囊中羞涩,天天算着皮草的账,却连一件像样的皮草都没给你买过。”
金银花娇羞着摇了摇头。
成雪融便将手伸进袖袋里,摸啊摸,摸半天,摸出一块碎银子来,塞进金银花手里,“听说敦州这边皮草便宜,你去摆地摊的猎户那儿挑一件紫貂皮吧,爷觉得那油油润润的颜色最适合你。”
“紫……紫貂皮?”金银花小心翼翼地用两指捏起那比蚕豆也大不了多少的银锞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家老爷,问。
“对!紫貂皮!”她家老爷握着她手,将银锞子包好了,催促道:“去吧,去吧,让十五、小夏陪你去,务必挑一件物美价廉的,知道吗?”
“……是。”金银花应着,领着两个家丁去了。
成雪融脸上仍堆满了“千金博得美人笑”的满足笑容。
江离阴恻恻笑道:“啊,老爷,您对咱金姨娘真好,出手如此阔绰。”
“嗯,老爷我以后还会再接再厉的。”
江离:“……”
.
这时,当归回来了。
成雪融便对江离也耳语了几句,然后拍拍手,招呼着当归道:“行了,你就跟老爷我去那边开个会吧。”
远远的那边,停着与他们同行而来的马车,车夫元达、元让守住两边,车内百里云帆和“沉鱼”都没下来。
或是躲在车里,通过另一边车窗和他们自己人说什么悄悄话呢吧?
成雪融故意放重脚步,远远地就喊:“元达、元让,小姐呢?我有话要跟小姐说。”
元达回头喊一声:“小姐,昂先生来了。”
元让则往前一迎,“啊,是昂先生来了。”
车帘掀开,“沉鱼”探出头来,“昂先生,小姐请您上车说话。”
“好。”成雪融和当归一起上了马车,当下报告:“都打听过了,州里百姓都没听说过百里堡中有什么毒蛇。”
“哦,那就是说,这堡主夫人、堡主千金就是我们要找的叛徒后人了。”
“是或许。”成雪融现出一脸的忧愁,叹息道:“事关重大,那叛徒后人是万万不可错认的,务必百分百确定方可出手,否则打草惊蛇,或放虎归山,更后患无穷啊。”
“那先生可有法子百分百确定那堡主夫人、千金的身份?”
“有!”成雪融笃声答道:“法子简单得很,只待我靠近她,故意写几个仡濮字给她看,她若是我族后人,必定能看懂,既然看得懂,必定会气得跳起。”
“什么字?”百里云帆一听,顿时来了兴致,追问:“先生要写什么仡濮字,竟能将人气成这样?”
成雪融嘿嘿笑了两声,神秘兮兮地凑到百里云帆耳边,正要说,外边便传来一阵嘈杂声。
是金银花在喊着:“放手,放手!我不要你的东西,你放开我的手!你这可是当街强抢民女,我要到知州大人那里去告你!”
成雪融一听爱妾金银花的声音,后边要说什么全给忘了,慌慌张张下了马车,便赶了过去。
百里云帆几乎给气吐血了。
她和她娘的计划是要让乌步昂等人相信堡主夫人、堡主千金就是叛徒后人,然后她再以族女大人的身份除叛徒、清门户,找出《赤溪志异》下半部,大摇大摆地回竹桐山去。
凭着这天大的功劳,族长大位还能不是她的吗?
可她料不到,乌步昂竟然还想要用仡濮族文字去试她们。
她们祖上是仡濮族人,自然也识得仡濮族文字,但百多年来颠沛流离,她娘认得的仡濮族文字不多,她认的就更少了。
因此,为了计划,她必须知道乌步昂打算写什么字。
可关键时刻,乌步昂就这么跑了!
她恨恨探头,赫然望见戴启展,正和金银花拉拉扯扯、没完没了的,心里更咯噔了一下。
怎么这么巧,刚一进州就遇上戴启展?
怎么这么巧,戴启展就和金银花撞到了一起?
百里云帆心怕不好,急忙下车,跟着也走了过去。
据百里云帆所知,这个金银花本是华族孤女,和夏枯草一样,是乌步昂之父力青昂捡回来的,自小养着当家奴。但“乌步昂”不是正经少主,金银花未及破瓜,便让他哄着骗着给破了瓜。
其时,“乌步昂”已娶妻生子,金银花却不哭不闹,甘愿就那么无名无分、无怨无悔地继续伺候“乌步昂”,倒得了“乌步昂”许多真心的怜爱。
如这次乔装改扮,“乌步昂”想也不想,立刻就要求让金银花当他的姨娘,二人整日腻歪着,狠狠地过了一场夫妻的瘾。
此刻,见爱妾的手让别的男子拉着,“乌步昂”气得眼都红了。
她低吼一声,朝着戴启展就猛扑过去。
可戴启展再怎么不学无术,终究是武林世家走出来的弟子,而成雪融却是十足十不懂武功的人,这一扑,戴启展纹丝不动,成雪融反而哎哟一声,一屁股倒坐地上。
戴启展桀桀怪笑,强摸了一把金银花的脸蛋,“小美人,你说你有夫君了,该不会就是这么一个又老又胖又窝囊的糟老头子吧?”
他身后一众随从哈哈大笑。
当归急急忙忙扶起成雪融,成雪融厉声问:“你是谁?你快放开她!”
金银花在那哭着喊:“老爷,妾身正和小夏、十五一起在这猎户摊边看皮子,这不知哪里冒出来的淫贼,拉着我的手就说要买了皮子送我,还说要带我回去,让我做他第十八房姨太太……妾身自然不肯,可他们武功高强,妾身脱不了身,小夏、十五为了护我,也被打了……”
成雪融听了这话,立刻转头去看乌伽什。
乌伽什心性单纯,天生不是做戏的料,她本也不想派乌伽什来,可若没有乌伽什、没有乌伽什专用百宝袋里那些神奇的蛊,只怕戴启展不会那么乖,会顺她的意、抢她的妻。
在这一场挨揍的戏中,她最担心的也确实是乌伽什。
夏枯草是有武功的,想必有挨揍也是做做样子,但乌伽什不同,乌伽什要说被打了,那肯定就是实实在在地挨了人家的拳脚。
果然,那边乌伽什眼角、嘴角都有些破了,挂着血丝。
虽然早有准备,但此刻亲眼见乌伽什被揍,成雪融还是忍不住生出火气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看马车的江离早凑过来了,瞅准该自己上场了,立马抽出了腰间钢刀,使出了激将大法:“嘿!拉着女人不放的,你算是男人吗你?还有脸来抢我们老爷的侍妾?来来来,报上名来!大爷我刀下没有无名鬼!”
“哼!好大的口气,还刀下没有无名鬼!”戴启展见江离下盘无力、上盘僵直,不屑地哼了一声。
“记住了,小爷我姓戴,百里堡西堂堂主……之子,戴启展是也。如何,要和我打吗?”
“百……百里堡……”江离十分地无用,一听百里堡的名头,立刻腿软了,伏在成雪融身边灭自己威风,“老爷,是百里堡的人,小的们打不过。”
成雪融铁青着脸。
在她的身后,百里云帆已差不多要气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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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吧,百里云帆每天都是差不多要气死,持续好戏ing,明天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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