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雪融循声望去,见是一连串的黑衣人,吹气泡一样地从密洞出口那儿冒出来。
紧接着一个绛紫色锦衣男子跳了出来,正是周莫,嘴里喊着:“不举、断袖、镇北侯、你给本王出来,解穴!”
他一句“解穴”说完,弯腰伸手到密洞里一捞。
又一个她被他捞了出来。
“噢,那、那那那、那不是……”
那不是另一个她吗?
她已经及时住了嘴,但她怕其他人说露嘴,主要的是怕乌伽什说露嘴,因此立即大喊:“啊,十五,那个不是你阿姐吗?”
“他阿姐”像个布偶公仔一样被扯出来、被甩过去,那个表情一看就知道她不但懵而且慌,尤其是听到成雪融这一句喊,浑身都软了。
在“他阿姐”之后,又冒出来几个断后的黑衣人,并没有陶新月!
成雪融感叹周莫果然神队友,这就把老妖怪给甩了、把小妖怪给她送来了,更加坚定了踹他下去、保他一命的决定。
于是再喊:“快,阿傩被劫持了,快夺过来!”
力其什大喊:“快,快救公主殿下!”
其他七位祭司一呼而应,喊声震天,“救公主殿下!”
成雪融心想,这帮祭司看着迷迷糊糊的只知道盲目崇拜族长,但关键时刻脑子挺活络啊,知道这么来迷惑周莫。
反倒是乔桓,刚才见公主殿下忽然之间变了张脸,已经惊讶了一下,现在再见到另外一张公主殿下的脸,惊讶变惊吓了。
周莫带来的黑衣人人数不少,围成一圈保护着周莫和百里云帆;
八位祭司不懂武功,被一柄柄大刀长剑指着,一时间没能近身施展各种蛊毒法术。
乔佚嘱咐成雪融一声“你退后”就要上去参战,黑衣人后边周莫大喊:“住手!”
“乔佚,本王不是来找你打架的!本王带了救逆丹来,本王是来助阿傩求医救命的!现在阿傩被百里堡独门手法点了穴,你先过来帮她解穴!”
乔佚并没住手,劈开两个黑衣人,攫住了百里云帆的手腕。
“想要我帮她解穴,你就放手。”
周莫是想放手的,虽然内心里不情愿,但事关阿傩性命,且知道乔佚不会伤害阿傩,当然就放手了。
谁料“阿傩”反倒抓着他衣襟不撒手,泪眼濛濛,看着他直摇头。
百里云帆知道,现下她孤身一人,落在周莫手里或许还能糊弄一下保住性命,到了乔佚那里,伪装即刻暴露,立马就要被逼着放血催生丹木果。
在她娘找到这儿救她之前,她只能依仗周莫保命。
“不要放手,二哈……他、他要害我……”
乔佚猛将百里云帆一拽,“公主殿下是不是被点了穴糊涂了,微臣怎么会害殿下?”
周莫乍一听,觉得很对,再一品,察觉到问题。
这个没有自举之力的镇北侯,他不是都恶心吧啦地喊阿傩“雪儿”嘛,怎么这会儿这么正经了?
狐疑一起,他便条件反射地也抓住了百里云帆的手腕。
乔桓不明所以,但看都睁眼说瞎话、故意认那个人是公主殿下,于是也喊一声“公主殿下我来护你!”
挽起大刀,朝着周莫就要砍下去。
他真实意图不在“公主”,而是想迷惑了周莫,趁机取了周莫性命。
周莫果然上当,听那一声喊,不退,反而又伸一只手来,拽住了百里云帆胳膊。
眼见着乔桓一刀下去,周莫两条手臂都要叫乔桓砍了去,成雪融大叫一声,“老侯爷,住手!”
她左手托住了刀柄,右手握住了刀刃。
“这……”
周莫、乔桓、乔佚,眼见着这一幕的,没有一个不惊讶。
周莫甚至语不成句,看着眼前女子陌生的脸,喃喃问:“你、你是谁?你为什么救我?”
成雪融右手掌心一片血淋淋,低骂了一句“哎哟好痛”,就瞪周莫,“滚!谁让你上来的!”
为他那被全歼的七万五千周尧士兵好好地生她一次气,不好吗?
干什么在失了周沈慎、又损了那么多士兵后,还带着救逆丹来救她的命?
百里云帆轻嗤冷笑。
能拼着受伤救下周莫的,除了周莫的老相好成雪融就没别人了。
趁着几人都注意着成雪融,她甩开一左一右两道禁锢,伸手就要擒拿成雪融。
乔佚只能弃了百里云帆而去拽成雪融,同时密洞下传来另一声疾呼:“周莫!快还我公主殿下!”
陶新月追来了。
一道天青色身影从洞口蹿出来,一柄剑锋向着成雪融追击而来。
成雪融定睛一看,眼红了。
“戴充!”
她的杀父仇人戴充!
“我要杀了你,替我父……父亲报仇!”
一听戴充这名字就跟她一样眼红的,还有乔桓,他咬牙切齿:“就是你?快还我妻子命来!”
乔桓舞一柄大刀,撩开戴充指向成雪融的剑,两人你一下、我一下,到旁边打去了。
乔桓军人出身、旨在杀敌,学的只是一些简单粗浅的招数;
但戴充有愧百里堡出身,武功修为一般而已。
因此乔佚并不担心他爹,眼下,还是护着成雪融、夺了百里云帆催生丹木果要紧。
但被成雪融视为第一要紧的,似乎并不是这个。
她在乔桓刀下受伤、从戴充剑下捡回来一条命后,并没有顺势把百里云帆往自己这边拽,反而飞起一脚,踹在了百里云帆腰后。
百里云帆往前倒去,正好倒在她娘陶新月怀里,把陶新月那正要伸向周莫的手给压了下去。
乔佚看得清清楚楚。
所以她受伤是为了救周莫,放弃百里云帆也是为了救周莫。
要说不心酸、不苦涩是假的,但更相信她情之归处,因此乔佚认为她为周莫所做一切只是出于善意。
他决定助成雪融一臂之力,成全她的心意。
在陶新月抱着百里云帆滚到一边,后边接二连三的持剑婢女要上来拼命时,乔佚一脚一个把人都踹开了,挟着成雪融直接来到周莫面前。
周莫刚才还对着被踹了的百里云帆万分不舍喊“阿傩”,这会儿见到踹了他“阿傩”的仡濮族女子,见她左手背在身后、右手血淋淋,又糊涂了。
“你是谁?”
“我是谁关你屁事啊!”
成雪融话音起时、脚也起,然而乔佚抱着她腰一个旋身,她那一脚终于还是踢空了。
所幸乔佚踢出的脚并没有空,带着三分怒火、结结实实落在周莫胸腹。
周莫哎哟一声,往后准准地掉回了洞口。
这力度、这准头,成雪融看着都怕怕。
“对不起啊……”她狗腿地搂着乔佚,乔佚并不看她,推着她在丹木树干下站好。
“等着,我去抓百里云帆来。”
“哦。”
所以,她这血淋淋的掌心也不用包扎了,反正要用到血,就当作那一下是打着周莫的名目、借了乔桓的刀拉个口子好了。
她见手上的血滴滴答答掉在了石板上,想着自己两虚啊、这血多宝贵啊、不能浪费啊,就抹啊抹,把沾在手背、蹭到袖口的血抹到那光秃秃的丹木树干上去。
丹木高台之下,周莫带来的黑衣人在与八祭司对峙的过程中,一个接一个诡异地倒了下去,一直倒到周莫扑通一声被踹回了密洞,剩下的几个黑衣人急了,一转头也钻回了洞里去。
祭台上,就剩下陶氏母女、戴氏父子、站在三个持剑婢女的身后,与乔氏父子及八位祭司对峙着。
不管是人数还是实力,都悬殊。
“叛徒!你还敢回山来,快快交出遗迹,认罪!”
“姓戴的你掳我妻儿,逼死我妻、虐待我子,姓陶的你助纣为虐,今日我乔桓就要为妻儿报仇!”
“阿阮,我老妻阿阮,她又没有拆穿你、又没有害你,你为什么要放火烧阿阮?”
“先帝、先太子,乃是关乎天下安稳的真龙、龙子,你母女丧心病狂,为了一己私欲,残害先帝、先太子,间接引起了忠亲王造反、西南沦陷、西北被制,大成百姓受战祸、颠沛流离,你二人乃是首罪。”
声声讨伐,陶氏一行被逼得步步后退。
百里云帆颤颤巍巍地喊娘,持剑在前的丹凤、采薇、采蘋三人也怕,戴充、戴启展更是面如土色。
最没出息的要数戴启展,左看看、右看看,忽然扑通一声跪了。
“哥!我是你弟弟啊,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娘的遗言你忘了吗?娘叫你爱护我,你不能杀我!”
“闭嘴!”乔佚冷冷一计眼刀射过去。
乔桓怒吼,“你是谁?你胡说八道什么?阿兰乃为全节投井而死,不许你们玷污她死后清名!”
“戴充、戴启展,你父子二人甘做陶氏爪牙,一个害死刘老汉全家,一个放了红蔓蛇咬伤公主,先前是我乔佚受了蒙蔽,对你二人一再容情,今日我幡然醒悟,必取你二人性命!”
陶新月、戴充、戴启展都已听得傻了。
乔佚说他受蒙蔽,也就是说,他知道实情了?
戴充脸色剧变,知道自己和儿子在乔佚面前的最后一点点依仗已经没有,不但没有,还成了仇恨。
戴启展则似乎大受打击。
“什么,你说什么?白常明的娘是全节死的?可我娘……我娘就是他娘,我娘明明是生我的时候死的!”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娘是谁?戴充你告诉我我娘是谁?”
戴启展本就狂躁,再让这一刺激,看更像有七八成疯了,拽着他爹的领子,声声质问。
他爹这会儿哪里顾得上跟他解释,保命都没法子,只能安抚他,“展儿你冷静,先想想怎么保命……”
乔桓插嘴道:“这你就不必做梦了。今日姓戴的必须偿命!”
至于陶新月,就留给族长大人了。
陶新月自然也牢记着此行的目的,直接问:“族长呢?把我叫了来,她自己反倒不敢现身吗?”
八位祭司面面相觑,族长只说先行上山,可藏在哪呢,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呢,他们也不知道。
乔佚便道:“尔等区区,哪里需要族长大人亲自出马。”
祭司们纷纷附和:“啊对,就是这样!”
陶新月冷笑,“刚才那喊打喊杀的气势呢?哼哼,遗迹还在我手上呢,你们不怕找不到的,就尽管来。”
力青昂立喊:“叛徒,遗迹到底在哪,你交出来!”
“我那么傻吗,明知道踏足竹桐山就是来送死,还把你们要的遗迹放在身上?”
“你把遗迹藏哪了?”
“藏在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那个地方,除非是我和我女儿同时去了,否则告诉你们也没用。”
陶新月的意思就是,想要遗迹,今日就必须放她母女二人安然离开竹桐山。
实则,在乔佚内心里,他并不太执着于那什么遗迹,便问:“你想要丹木果?”
“难道你不要?你们找不到咬了成雪融的那条红蔓蛇取胆,又没法拼成整本遗迹查出红蔓蛇毒的解法,如今能救成雪融一命的,也只剩丹木果了。”
“娘……”百里云帆轻拽陶新月衣袖,附到她耳边一阵低语。
这一路她不是被这个劫了就是被那个劫了,直到这时,她才终于有机会把从力其什那里“打听”到的有关丹木果的信息告诉陶新月。
陶新月也有些诧异。
原来必须合她女儿和成雪融的血才能催生丹木果,且丹木果虽是一果,却有四核,各具不同功效?
她细想,觉得有道理。
若是单凭族长或成雪融一人之力便可催生丹木果的话,成雪融早就解毒了,哪有今日?
她手上的遗迹开头是这样的半句话,“……或丹木果、或其蛇蛇胆,以上三者可解红蔓蛇毒。”
也就是说,红蔓蛇毒还有第三种解法,只要拼齐上下两部遗迹,成雪融即有法子活命。
因此,她此行打算原是要与族长和这帮祭司谈条件,交出遗迹换她女儿去催生丹木果解救自身性命。
至于脱身嘛……
脱得了身自然是万幸,但若脱不了身,死了也是解脱。
像她这样活着,本来就是零零碎碎的受罪,只要她女儿能好,对活着她真没那么执着。
只是真想不到,原来那丹木果真不是谁想催生就能催生的。
还有这个祭台,又是红蔓蛇又是干尸的,原来还是个大阵。
唉,怪她先祖不是族长传人,塔氏内部许多事本就不知,再加上一代又一代口耳相传,有遗失也难免。
但眼下既然知道了关于丹木果的这些事,就当利用起来。
陶新月想着这些,笑开了,“族长不在,那丹木果就只能由小女和公主一同催生,刚好,小女需要黄核、公主需要红核,不如合作、共赢,可好?”
“好。”力其什、乔佚同时说道。
只有力青昂追问:“那遗迹呢?”
“遗迹么……等丹木果之事了了再说罢,我和小女都在你的地盘上,你们……”
陶新月后边那半句“你们怕什么”没能说得出口,祭台下的树林里传出一声嘶吼,将她打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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