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二十六)北越版德国骨科实锤
一句话便是一步路。
成雪融几句话问完,卫子凌已被逼到了屋内。
屋外头,乔佚僵在了原处。
没想过叫她知道;没想到她会知道。
没想过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没想到她知道后会是这个反应。
她当十五是弟弟,对周莫有一份不忍之心,但对卫子凌,她却当是知己。
知己,实实是男女间最危险的关系,如眼下,他拿不准她心里怎么想。
卫子凌也拿不准她心里怎么想。
守护多年、苦苦隐藏的秘密一朝被揭穿,他慌乱、急切、又忍不住偷偷欢喜,但再看她眼中的混乱,看混乱中她表现出来的哀与怜,他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对他,并没有像对乔佚那样的感情;她为他,也不能像为乔佚那样甘为他生、愿为他死。
她可怜他而已,她觉得他可悲、觉得他可叹,而已。
可他,并不需要这些感情。
卫子凌扯唇对成雪融笑笑,“姑娘,您在胡说些什么?”
“我胡说?卫子凌,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要骗我?
“先太子与清平两情相悦,即便看上您的身份地位、聪明才智,终究不方便求娶。改由我这个太子少保来与您联姻,不是很合理吗?”
“既是如此,那在沛宁湖上那次,你为什么要骗我?”
“我与公子相识多年,其时又有求于姑娘,若叫姑娘知道我曾动过那龌蹉的念头,怕坏了与公子的情谊,更怕惹得姑娘生气,坏了合作。”
“呵呵。”成雪融冷笑,“卫子凌,你不是说我潇洒疏朗、旷达超迈吗?既然我潇洒疏朗、旷达超迈,又岂会介意你曾动过利用我的心思?你该知,当有一日你骗我之事败露,我才会真的生气!”
“姑娘为何生气?”
“气你瞒我!气你骗我!”
“若我一开始便不瞒着姑娘、后来也不欺骗姑娘,所有一切,叫姑娘原原本本都知道,姑娘会如何?”
“我……”
“姑娘能回应什么?”
“……”成雪融哑口无言。
她不能如何,她无法回应卫子凌一丝一毫。
卫子凌见她怔住,就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了。
心头闷痛的同时,似也感到一丝解脱。
她曾让他困惑,让他以为他在她心中会有一些地位。
苦苦瞒着,不是怕得罪乔佚,而是不想给她不长的余生平添烦恼。
终于,今日把话说开了。
呵呵,什么困惑、什么在她心中可能有些地位,都是他做梦而已。
也唯有如此痛彻心扉的领悟,才能叫他死心。
他倒退着,颓颓坐倒在椅子上。
成雪融也倒退着,颓颓坐倒在另一边的椅子上。
“对,你做得对。我都有无双了、我还快要死了,当年你看着我的身份地位、看着我的聪明才智、就想着和我联姻、利用我的事,确实不说才对。”
卫子凌听了,愣了半天。
最终,于一室的沉闷死寂中忽然轻轻笑了。
笑声苦涩,似琴弦断,如玉箫裂,似枯藤从树上被剥下,如寒鸦在日暮时分寻不着家。
“姑娘怎知,我为的只是姑娘的身份地位、聪明才智?”
她既对他无心,便不会为他伤心。
既然不会伤心,那他为何不叫她知道他的心?
终于,他这话叫成雪融愣住了。
成雪融想起沛宁湖上、游舫之中,他曾说过的一句相似的话。
想起说那话时,他怅然若失的神情、深有所感的模样。
那时候,她以为他是在怀念旧主。
现在才知,他是在为她神伤。
可他的情这样重,她真的受不起。
成雪融呵呵呵,干巴巴地笑,神还原般也说了一句相似的话。
“卫子凌,你逗我的吧?”
卫子凌却没神还原地再回她一句是啊,而是抬头,坦荡荡迎上她的目光。
“姑娘方才还说自己潇洒疏朗、旷达超迈,我又没叫姑娘回应什么,不过一点心、一份情,姑娘为何连认下都不敢?”
成雪融惊慌地摇头,“你何必非要说破?我承认、我不敢……卫子凌,是我害了你……要不是我,越崇文不会死,你也不会有那样的经历……”
卫子凌眯了下眼,哦一声,“原来,姑娘指的是乌头案。”又笑,凄凄戚戚,“姑娘误会了,乌头案跟姑娘没有关系。”
“没有吗?”
“乌头案另有隐情,就算没有姑娘,乌头案还是会发生,早晚而已。”
“所以,我还是乌头案的导火索咯?”
“……”
成雪融呵呵惨笑,“所以,还是我害了你,害了姐姐,姐姐她……”
卫子凌连忙追问:“清平!姑娘,清平在狱中如何?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越崇文。”成雪融一五一十,将五刑大牢中她与清平的对话都说了。
“乌头案的隐情我不知道,但乌头案的恶果我一桩桩一件件全看见了。你说乌头案与我无关,可我看到的全是因我而起的祸端。不说别的,便说姐姐……要不是我胡说八道,姐姐又怎么会这样?”
她不认识越崇文,对于越崇文的遭遇,她能礼貌地说声抱歉、然后腹诽关我屁事。
可她认识卫子凌、认识清平,对于卫子凌和清平,她没法这么风轻云淡。
卫子凌起身,对她九十度鞠躬。
“姑娘不必自责,先太子之事实与姑娘无关,清平执迷不悟,走上歧途怕也是早晚之事。倒是姑娘,能用一枚果核稳住清平,我这里谢过姑娘了。我刚刚想过了,清平这次犯的罪太大,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样一来,倒不如认罪算了。她做平大夫的初衷,不过是要为先太子翻案,如今……不必了,便叫平大夫死了罢,从此她便做安安心心做她的邛大夫。”
成雪融看着这样心灰意冷的卫子凌,气极了,“你的好朋友为了越崇文差点搭上了性命、往后还要搭上一生,你却无动于衷,还要为那个害死越崇文的幕后之人掩护?”
卫子凌敛眸,好一会儿说:“姑娘,北越这里没什么事了,您也早日启程吧。”说完,他就要出去。
成雪融大喊:“卫子凌,是他娘杀了他,对不对?”
卫子凌僵在门口。
“你之前赶我走,是怕我从姐姐那儿知道六年前鎏京塔下的事,也是怕姐姐从我这儿知道越崇文已经死了的事实。后来赶我走,是怕我猜到乌头案的真相。可是,我早就说过了,那幕后之人很好猜。”
“我一开始就猜的栾国舅,毕竟,皇帝病了、太子死了,他通过他的皇后姐姐把持朝政,是乌头案最大的受益者。然而前几天,又出来一桩栾皇后秽乱宫闱的事,我于是很大胆地把栾皇后也给猜了。”
“这一猜,就不得了。”
卫子凌转身来,强作镇定的眼神,出卖了他的恐慌。
“皇帝头上绿油油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皇子的亲爹是谁,我不信你没有想。越崇文长得像皇帝,那血统就不用怀疑了,可是越崇武呢?”
“能叫越崇武死都不肯当皇帝的,我想也只有血统问题了。能叫你改称越崇武为江离、同意他不当皇帝的,我想也只有你知道了他不是皇帝的儿子。”
“那么,越崇武的爹,到底是那个阿虎、还是那个阿狼?”
卫子凌早听得闭上了眼。
闭口无言,沉默就是默认。
成雪融知道自己猜对了。
但她也只能猜到这么多而已。
栾皇后狠得下心杀儿子,却不杀偷男人偷来的“野种”,而是杀根正苗红的太子,这是什么心理?
越崇武不翻案,可以说是为了孝义、不动他娘,那卫子凌不翻案,又是为了什么?
就为了皇室清誉,他连旧主的冤屈、连卫氏满门的屈辱、还有丁、袁、尹、况、楚其余五大家族的覆灭,他都不管了?
成雪融说这么多,就是要赌一赌的,赌卫子凌姓卫、不姓越。
赌在他心里,皇室清誉再重要,也重不过他卫氏满门的清白与荣耀。
她静静看着卫子凌。
许久,终于见卫子凌颓然踱步回来坐下。
又许久,他才开口。
“在先太子亲手抓、亲手熬的汤药里动手脚的,确实是皇后;毒害陛下、诬陷亲子的,也是皇后。皇后这么做,不为别的,只为叫先太子腾出储君之位,让给江离而已。皆因江离乃她与心爱男子所生,乃她……乃她栾氏最为纯正的血脉。”
卫子凌重重强调了“纯正”二字。
成雪融听得呆住。
神奇的古埃及人就认为,只有同族血亲联姻诞下的后代,才能拥有最纯正的血脉。
越崇武是栾氏最为纯正的血脉?
卫子凌的意思是,越崇武是栾氏姐弟乱了人伦、乱出来的东东?
啊,那怎么可能!
卫子凌他知道古埃及那些法老里,有多少个是脑子有毛病、身体有缺陷的吗?
越崇武那人高马大、龙精虎猛的,他就不可能是近亲通婚的问题产物啊,好不好!
但卫子凌实在不像神智不清的样子。
于是,成雪融小心翼翼地问:“是不是,栾家姐弟两人之中,有一个是抱养来的?”
啊呸!
问完这话,成雪融就把自己否了。
虽然她没见过栾皇后,但传闻中栾皇后与栾国舅,长得可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
必须是亲姐弟了!
那就不用怀疑了!
成雪融袖子一甩,两手扶着自己脑袋,“卫子凌,本姑娘就用项上这颗人头跟你保证,越崇武他不是栾氏姐弟乱搞搞、搞出来的种!”
她确实爱胡说,但这么正儿八经敢用脑袋做担保了,看起来又不是胡闹。
这叫卫子凌双眼亮了一下。
“嗯?”
“外甥像娘舅那不是很正常么?你不能因为栾皇后跟她弟乱搞搞就说越崇武是他舅的种啊。”
“是江离说的,他说,这是栾氏姐弟两人当着他的面亲口跟他承认的。”
“也就是说,你是耳听、越崇武也是耳听,都没有证据了?”
“那姑娘可有证据?”
成雪融:“……”
屁,这种事,她能有什么证据?
卫子凌沉吟着,神色隐隐透着激动,“姑娘一番话倒提醒我了,如此大事,我怎可轻信虚言?”他大步迈开就要出去,“我去找殿下!”
得,又从江离变成殿下了。
成雪融忙喊住他,“喂,你干什么去?”
“我找殿下滴血认亲!”
“……站住!滴血认亲是骗人的,它做不了准!”
卫子凌果然站住,停在门口处。
门外,乔佚走了过来。
乔佚听着壁角兼把风,由他俩酣畅淋漓说私事,现下私事说完了,他顺其自然地也出现了。
成雪融看到他,双眼一亮迎上去。
她似乎忘记了,自己来的时候乔佚是跟在她身后的;她对着卫子凌又哭又说,乔佚有可能已经听了全程。
她丝毫不心虚、一点儿没异样,越过卫子凌,挽着乔佚的手臂,“无双你来啦!越崇武的秘密我知道了,我告诉你……”
乔佚看着她身后卫子凌黯下去的眼神,心里舒服点了。
她如此喜人,能独占她心房,他倍感荣幸。
就这样,够了。
成雪融絮絮叨叨地说完了,又问乔佚:“大勇在外头吗?”
“在,什么事?”
“我想叫他拿两碗清水,一些盐和一把白帆。”
她这话说完,卫子凌就开口打断了,“我去吧,公子、姑娘先坐。”说完,卫子凌走了出去。
屋外的风冰冷刺骨,卫子凌在寒风中吁出一口气。
原来乔佚在屋外,他竟不知!
乔佚肯定什么都听到了。
但乔佚选择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这阵风吹过、这口气缓过,他也会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亲自去厨房拿了两碗清水、一把盐、一把白帆。
再回来时,看到两个脑袋凑在一起,一个嘀嘀咕咕说个不停,一个来来回回只是点头。
卫子凌喊了声,“公子、姑娘。”
两人都抬头,成雪融还走过来,看着他手里的东西,“来卫子凌,我给你变个戏法。”
她把盐、白矾分别放进进两碗清水里,拔下头上簪子就要刺自己的手指,然而,顿住,“不行,我的血太重要了,还是用你俩的吧。”
她抓了卫子凌的手,簪子一刺、用力一捏,血珠沁出,滴落两个碗里,又叫了乔佚来,抓了他的手,先问卫子凌:“你跟无双没有关系,这个确定的吧?”
“确定。”
“好,那你看着。”
她刺了乔佚的指头,血珠滴落碗里,卫子凌惊讶得睁大了眼。
成雪融刚做了个实验,这会儿妥妥的就是一个好学的高中生模样,“温太医果然没骗我,血在盐水里不融,在白帆水里就融了。”
乔佚听到一个新名字,不由得问:“温太医是谁?”
是电视剧里的人物。
但这话成雪融不能说。
于是呵呵笑,“小时候见过的一位太医,好像是姓温来着,我也记不大清楚了。”再看愣在那儿还没缓过神来的卫子凌,“怎么样,这下信了吧?滴血认亲这事儿做不了准!”
卫子凌无力地点头,一脸死灰倒坐在椅子上,“没有实证、只有虚言,那我……”
成雪融和乔佚互相看了看。
“我的话,无双你信吗?”
“信。”
“越崇武,你还帮吗?”
“帮。”
“那就另起炉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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