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在电脑桌前坐下。
时间还早,“羞花待放”这时候决不会在线,漫不经心地浏览当天的时政新闻。
台湾的党野之争,像烧糊的一锅粥,永远看不到尽头。
蓝绿之争是台湾选举永远的主旋律。管它蓝的绿的,再怎么绿,也绿不到自己头上。
南海风云诡谲,小国无理取闹,欲螳臂当车;日本政客又在小丑跳梁,大放厥词。
他们说话做事是非颠倒,一望而知是脑子进水而没得到及时救治的人。
国家相关部门应该出台相应的告示,有爱国心而患高血压的人,禁止收听收看日本政客的言论,这是增强自我防护的实用举措。
时政新闻向来是严肃的话题,受众要有坚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像花边新闻,有趣并且有味,是茶前饭后开胃健脾的一剂补品。
无怪乎某些明星歌手的病故,或是他们的多少年忌辰,全民皆哀,网上一片烛火辉煌,而卫国功臣的殒没,却是落叶无声,知者无几。
这一刻的感悟,于永乐恨不能立即跟“羞花待放”分享。
登录了QQ,“羞花待放”熟悉的头像一闪一闪,会话框里现出刚刚接收到的信息,第一条是:“有机会咱们见面吧。”
第二条间隔了两分钟:“世事无常,我担心有一天我们凉棚已经搭好,还没来得及见面,筵席已经散了。”
这信息太让人激动了。
于永乐那一刻的心跳,宛如老来得子的人。
他恨不能脱下眼镜,擦干净镜片上那一方模糊的水雾,可是他从来没戴眼镜。
定睛一看,消息是下午发的,那时自己正在医院里开导罗绍恒,替他减去忧虑。
时间已经过了四五个钟点,这邀约不知还在保质期内没有。
男人等女人是天经地义,男人让女人等得天诛地灭,“羞花待放”也许不高兴,收回成命。
再看她的头像显示离线状态,不知怎的,总觉得这是不祥之兆。
时间仿佛凝滞住了,慢吞吞地走,像下课前的最后几分钟。
恨自己太没定力。
好容易等到九点一刻,“羞花待放”姗姗来迟。
永乐首先道歉:“很对不起,今天一直在外面,刚看到你的信息。你知道我从来不用手机上网的。”
“羞花待放”宽宏地谅解道:“没关系。”两人的谈话直奔主题,商定见面的时间、地点及方式。
商议已定,于永乐道:“我们不必说出各自的外貌特征,也不需对暗号,如果心有灵犀,证明是有缘千里来相会。我是‘六无’人员,很好辨认的,你只要用排除法,就可以很快认出我。可是我决不要你告诉我你的穿着打扮,我全凭着感觉去认识你。”
“如果擦肩而过呢?”
“那也怨不得别人,只能怪造化弄人,相识太早。但我们都应该相信自己,你们女人有第六感,我的鼻子也灵敏得很。”
“赞成。午饭得你请。”
“放心,我请得起,只要你不把七大姑八大姨的一起带上。当然,如果你有很漂亮的表妹干妹妹之类的,还是欢迎拉上壮胆的。”
“哈哈,你这人真是得了便宜又卖乖,明明是自己‘包藏祸心’,还说是为我壮胆。你又不是食人族,我还担心被你吃掉呀?有言在先,假如我对你的长相不如预期,我会化悲痛为食量,放开地吃。”
“那么我宁愿被扣下来洗碗,也不会让自己倾家荡产。存点零花钱不容易,我想你也是慈悲为怀,体谅我的困难,不是吗?话说回来,放鸽子是我的看家绝活,只要你的芳容不至于影响我的食欲。”
“那好,咱们今晚早点睡。”
“你很享受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的感觉吗?”
“不是的,我是在为我的胃着想。休息不够,胃不舒服,白白占你一份人情。饭后如果你硬是要塞给我点小礼物,我想我也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子曰: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孔圣人诚不欺我也。”
“明天出门记得带手套。”
“天气又不冷,干吗带手套?”
“洗碗的时候用得上呀,哈哈——”
该死,该死!下线前还输阵,阴沟里翻船,并且人家说的是“带”而不是“戴”,以后再犯这种低级失误,大概可以悬梁自尽了。
明天起床,梳洗过后,于永乐单枪匹马杀往县城。
出门前,特意在镜子前转一圈,看自己身上是否有泄漏身份的痕迹。
糟糕,裤子有点松,以前穿这条牛仔裤,从来不用扎腰带的。
难道这段时间为“羞花待放”的缘故,不知不觉衣带渐宽?
相见的地点是本县商贸城百货大楼,二楼有家咖啡馆,是休闲会客的理想地方。
他提前近半个小时到楼下,并非为了观察地形。平生第一次会见网友,先到可以从容地想心事,平定情绪。
在一家水果摊旁边,于永乐与摊主攀谈,讨得立足之地,密切地观察来往行人的动静。
“羞花待放”决不会来得这么早,自己何必这样如临大敌呢?
一个女孩子从对面款款走来。奇怪,这人好生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的。
于永乐拼命追想,恍然大悟,这正是“羞花待放”给自己发过来的照片上的那个人!
于永乐心跳的频率骤然加速,等她走近了,学摊主做买卖招呼,叫她“美女”。
虽然“美女”这称呼已经掉了价,不过她却是货真价实的,绝对童叟无欺。
于永乐说:“刚上市的新鲜水果,水灵灵、甜滋滋的,过来看一看吧,价格优惠。”
她侧头看了一眼,抿嘴一笑,走开了。
于永乐等她上了楼,跟着上去,看她在一张桌子前坐下,左顾一回,右盼一下,接着掏出手机,气定神闲,像是在浏览消息动态。
永乐轻轻走过去,绕到座位的左后方,这一回用的是侍者的口吻:“美女,这个位子已经有人预定了,麻烦你坐这边好吗?”
她抬头看了一眼,迟疑一会儿,正要站起来,突然又坐下,启丹唇,露玉齿,莞尔而笑:“咦,是你?”
因为从来没有相互问过对方的名字,并且网络上的东西虚虚实实,无须问起,所以直到现在,还不知道彼此姓甚名谁。
这戏不能再演了,拉了张椅子,在她对面坐下,笑道:“你真厉害,两眼就认出我了,看来我坑蒙拐骗的本领还需要进修。”
于永乐不知道自己另一截狐狸的尾巴马上露出来了。他叫服务员拿来单子,让她点。
“羞花待放”只点了一杯奶茶。
于永乐让叫她多点,她客气地推辞。
他说:“你不必帮我省钱。我们两个人占用一张桌子,只吃那么一点东西,老板不高兴,不到十分钟就被扫地出门的。”
“羞花待放”道:“我们点什么先吃什么,不够的时候再叫,没必要摆满一桌子,别人见了以为我食量大如牛。并且,我们点一样东西吃完,服务员过来把碟子收走了,到底我吃了多少,你也就没法算账了,不是吗?”
原来算盘还可以这么打!
于永乐听她清脆的笑声,余音袅袅,在耳朵里连绵不绝地回荡。
趁她侧头跟服务员说话,偷偷从左边端详她的印象。
一袭乌黑的长发有如瀑布一般,倾泄泻到胸前,戛然而止。
她的脸像颗倒垂的红瓜子,略显瘦削。
脸上的肉均匀地分布着,光滑莹洁,果然是“著粉则太白,施朱则太赤”。
眉角边上一颗米粒大的黑痣,也是瑕不掩瑜,让人联想到维纳斯的断臂。可惜还没机会见她的一双黑溜溜的眼珠,如果见了,一定如刚才楼下摊子上卖的新摘水果一样水灵灵。
总而言之,她的美不是感观上的,而是自内而外的,像雨后破土而出的竹笋,虽然只露尖尖一角,而没人会怀疑泥土下面的勃勃生机。
因为坐着,桌子挡住了她的下半身,于永乐只看见她穿一件米黄色的裙子。
他向来对这种颜色不怀好感,此刻见了,倍感亲切。
他自我解释说,这大概是爱屋及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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