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的表彰大会暨向军旗告别仪式,有地方**的人员到场,赠送慰问品。
团领导郑重其事,早饭过后,各连都将人带到大操作,调整队形,练坐姿,受表彰的人上台彩排领奖。
军务股长手拿麦克风,连声喊:“向右看齐,向前看,向右转,向前七步走!”发现走多了,又喊向后转,向前三步走。
军务股长尖锐的嗓音经过高音音箱的发扬光大,震耳欲聋,前排站的人感受得出声波滚滚不断地袭来。
他喊:“放板凳!”
只听“啪”的一声,上千只板凳同时与地面的亲密接触,声音整齐干脆,像天空中滚过的一声闷雷。
大会隆重且庄重,走完前面的几项议程,便是向军旗告别宣誓。
大家跟着领读人念“退伍不褪色,卸甲不卸志”的铿锵誓词,附近的山谷不甘寂寞,人云亦云,重复着他们的铮铮誓言。
政委今天只说两句话,一是“感谢”,二是“祝愿”,这两句话包含了过去未来,真是海纳百川。
今天带队前来的是个地方**的副职,轮到他讲话时,习惯性地将嘴凑近麦克风,猛吹一口气,测试话筒的质量效果。
坐近音箱的人,总算提前防备,没被他势大力沉的“喂喂喂”吓得灵魂出窍。
确定话筒连接正常后,他便开始秀他的排比造句能力,一口气说出五个“忘不了”,提了殷切的期望。
最后说,这里永远是同志们的第二故乡,以后有机会,欢迎大家常回娘家走一走,看一看。
上午的活动到十一点钟就结束了,接下来是各连照合影。
指导员选定了照相的位置,吩咐人把会议室里的板凳搬出来,还从杂货房里翻出几张赋闲已久的条凳,在营房前按低、中、高三个梯次依序摆开,以走廊外墙上挂成一线的荣誉牌匾作背景。
连长在打电话,向营里请示邀请团领导参加连队的合影。
刘大友整队,按高矮顺序,在凳子上站好,请连长、指导员审定整体效果。
今天的集体照,团领导要挨家挨户“吃流水席”,还没轮到他们呢。照相时要不要戴帽子,两位连队主官产生了意见分歧。指导员说应该戴帽子,显得**。
向来很少发表个人见解的副连长说,戴或不戴,等一下看团首长的决定,但应该做两手准备。
连长虽然对照相的艺术缺乏研究,但对照相的结果有独到的认识:“还是不戴的好。前排戴着大帽子,把后排挡住了,后面站的人为了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一个个踮着脚,伸长了脖子,神情很不自然。而且帽檐挡了光线,眉毛下鼻子上有道黑影。”
叫通信员去他房间的抽屉里,翻出前年照的戴帽相片,给大家看。果然上面的人引颈高歌,全都半蒙面,脸上无光。
连长的经验之谈,还有事实为依据,他的意见取得了压倒性的决定性的胜利。
过一会儿,指导员道:“文书去拿几个本子过来,每一行从左至右,把名字记下来,顺序不要乱,到时相片背面要打姓名的。以后大家常联系,感情还在。不要各忙各的,逢年过节也不通个电话,三年五年,十年八年以后,变生疏了,翻出相片一看,全是一张张陌生的脸。”
刚说完,团长、政委大步流星,身后跟着几个常委,雄赳赳地走过来了。
团长呵呵笑道:“好好好,大家照个全家福。小伙子一个比一个精神,嗯,这个人我认识,是个神炮手。”
跟胸前佩戴红花的人一一握手,问连队总共有多少人退伍。
照完相,政委起身,面向大家朗声道:“大道理就不说了,我祝大家前程似锦。今天天气有点暗,光线不够,好像不怎么适合照相。可是没有关系,前途是光明的。”
天色越来越暗,给人一种薄暮逼近的感觉。天空一忍再忍,终于忍无可忍,下起了雨。
雨当然是天的泪,刚开始流得极其收敛,一点两点,像小家碧玉在伤春,只在无人的角落,或者闺阁中纱帐里,独自流着多情幽怨的相思泪。
大概觉得这样忍气吞声地啜泣,太不过瘾,而且无法排解心中愈积愈多的怨懑,索性不顾面子,犹如委屈中的小孩子放纵地撒野,飘飘洒洒,淅淅沥沥。
大家起了恐慌,如果这雨就这样一直下着,那就糟透了,后天的送行,举步维艰,这幅依依惜别的雨中即景图,画面好不凄惨。
继而自我安慰道,无论怎样,集体相总算照完了,除了明天的购物和后天的邮寄,这两天没有大型的户外集体活动,就算下刀子也可以置之不理。
下午的时间由连队自行支配,原计划组织一场退伍老兵跟留队战士的篮球赛,因天气突然变脸取消了。
指导员说:“大家就在排房里坐着,吹吹牛,聊聊天,乱弹琴都行。
“也不要以班排为单位,坐得很整齐,三个一群,五个一伙儿,想跟谁聊就谁聊,想聊什么话题就聊什么话题。
“我们来自****,能够聚在一起是缘分,后天分开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以后再没有坐在一起的机会。
“现在每个人心里一定有好多话要说,那就打开心扉,痛痛快快地说,无需有什么顾忌。记住,不能大声喧哗,乱了秩序,机关领导下来检查,批我们一两句,谁都不好受。”
如今连队的管理人性化多了,不似先前,一有不良倾向苗头,就要翻条令,芝麻大的事也要当西瓜来解剖。
并且一人感冒,全体吃药,这种管理模式,素来遭人反感。大家聊得正起劲,指导员走进来,有人喊“起立”。
指导员伸手示意叫大家坐下,早有人给他搬椅子。指导员随便地问一句道:“都聊些什么东西呀?”
他现在的脸色温和多了,不像以前那么冷峻,让人觉得高不可攀,不敢太靠近。也许这是出于树立威信的需要。
太随和的人,当然具有亲和力,也正因为如此,会让下属觉得凡事好商量,少了敬畏之心。
管理学是门高深的学问,一个合格的管理者,永远让人琢磨不透,使部属莫测高深地仰望,恭敬服帖地遵从。
越是身居高位的人,越六亲不认,是现实常理规矩的破坏者,往往不按套路出牌,所以才会有古代帝王的杀功臣、诛能吏。
指导员身上拥有优秀领导者的深厚底蕴,所以平时大家对他的评论,觉得此人前途不可限量。
大家对指导员的观感,彼时此时,当然不可同日而语,不会再像从前那样惧畏远避了。
听到指导员这么问,都七嘴八舌地回答,管理者与被管理者之间的鸿沟,瞬间被填平。有的人还大胆地开起了玩笑。
于永乐道:“刚才我们班各谈了下自己的理想,制定五年规划。孙大发说五年规划太长了,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他打算三年内收购微软。到时我吹声哨子,我们全班都到他公司看大门去。”
指导员笑着竖大拇指道:“有抱负!”还说:“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人生好多事说不准的,年轻就是资本,有雄心有斗志,谁敢保证我们在座之中,不会出现下一个马云王健林?”
临走,指导员道:“大家都思考一下,给自己制定一下人生目标,绘制一幅发展蓝图,或者叫愿景,想一想两年、五年、十年后的自己是什么样子。后天的茶话会,每个人都上台说那么三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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