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正乱成一团,铁蜻蜓忽然睁开眼睛,道:“你们围着我干吗?”
“父亲说我害惨你害惨铁家了!”铁光庭脱口而出。
郁离皱了皱眉头。她简直不敢相信,铁光庭有这么蠢。
铁蜻蜓讶然道:“害惨我?我、我——我怎么啦?嫂嫂,我只记得冷茶——”
她及时住口,要替自己最最喜欢的法师打掩护,若是给爹娘和大哥知道嫂嫂曾经泼自己冷茶,只怕他们会说她闲话。
她根本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郁离想起她昨日在自己耳边吱吱喳喳的模样,又想到她即将面临的劫难,心中一片酸涩。
“他送你的铜香炉,如今在哪里?”她问道。
“铜香炉?在我房里搁着呢,挺好用的,嫂嫂,要不今晚你也试一试?”她正说着,忽然指了指铁光庭:
“哥,你脸上流血了!”
铁光庭伸手摸了摸,反手一看,指腹嫣红嫣红的,微微透着香气,不是血,而是春荣嘴上的胭脂。
“没事,没事,你别怕!”他口中说着,斜眼看郁离,生怕她看出蹊跷,但她面色如常,不由暗自庆幸,幸亏她不涂脂抹粉,也不解闺房之乐,否则自己早被揭穿了。
扶铁蜻蜓起来,她望见一片废墟的园子,又是一阵惊叫,问方才是不是这里来大妖怪了,为何不叫自己来看嫂嫂除妖。
郁离实在不想解释,两臂一伸,把她背起来就走。
铁蜻蜓呵呵傻笑,道:“我居然在最最喜欢的大法师背上,天下几人有我幸运!”
她兴奋得手舞足蹈,忽然醒悟过来,脸上一红,伏在郁离背上,悄悄道:“嫂嫂,你是不是觉得我好傻好傻?”
“不傻。”
“你想说的是‘不,傻’吧?就算你说我傻,我也认了,哈哈!”
铁如海默默跟着她们身后,听着小女儿无忧无虑的话音,只觉心如刀绞。自己真有能力对付远古蛇王救回蜻蜓吗?
他平生驱魔除妖,经历凶险无数,从未试过这样心乱如麻,心头只有一个念头,若有个万一,如何是好?
铁夫人刚醒来不久,并不知来龙去脉,见女儿平安无事,本欢喜不已,但见丈夫脸色惨白,眉头紧皱,又不时注视着小女儿,不由心中压上了一块大石。
成亲多年,她对丈夫最了解不过,低声问道:“蜻蜓有事?”
“小事,有郁离在,没事的!”他握住了夫人的手,只觉掌中冰冷如霜,便轻轻用力,按了一按,以示安慰,他自己一颗心,却空落落的,落不到实处。
到了房间,铁蜻蜓立刻从郁离背上跳下,跑到床头,掀起帐子。
那只盘蛇铜香炉正插在床头屏,还袅袅吐着轻烟。
她伸手要拔,忽然眼前一阵发黑,双耳嗡嗡作响,恍恍惚惚间,有个声音不知自何处传来:“你是我的,我是你的,我们是一体的……”
郁离看见异样,连忙射过去,右手按住铁蜻蜓的天灵盖,伸出左手捏了个诀,划了个半圆,散出神光罩住铜香炉,继而在蛇头上连弹三下,才拔出铜香炉。
香炉刚出,白色轻烟骤然一转,化作黑龙,扑向郁离。
郁离瞥了铁蜻蜓一眼,反而松了一口气。
铁如海刚刚赶到,见到这一幕,心下大惊:“小心,远古蛇王!”他一面喊,一面扯了铁蜻蜓迅速后退。
郁离心一沉,迅速扫了一眼铁如海,见他满面忧虑,并不是作伪,不由在心底叹息一声,左手五指如钩,插入黑龙头顶:“破!”
黑龙化作一团黑雾,如老鼠般乱蹦乱跳,吱吱叫着。
郁离叱道:“滚!”左手一扬,数道寒光朝着黑雾激射而去。
黑雾呼一声往窗外飘去了。
“好险,好险!”铁夫人拍着胸口,“多亏竹娘——离儿了。”话说到一半,她才想起,竹娘子大法师已经是自己儿媳妇了,赶紧改口。
郁离眉头微蹙,一阵恍惚,似乎没发现她的口误。
铁如海推着铁蜻蜓上前,道:“还不多谢你大嫂救命之恩?”
“嫂嫂,你真厉害,远古蛇王都给你撵跑了!”铁蜻蜓摇动着郁离的手臂。
郁离摆了摆手,道:“一道蛇王残魂罢了。”
她方才骤然发现,铁蜻蜓眉心那道盘蛇状的朱砂痣越来越淡,越来越淡,淡到仿佛只是指甲不小心擦过而已的痕迹。
她一想便明白了,暗暗恼怒,妖铃可恨至极,居然驱动一道残魂迷惑铁蜻蜓,害得自己把铁府花园都拆了,若是公公知道内情——她心虚地望了一眼铁如海,继而心事重重地叹了口气。
铁如海名列三大法师,却没看出这是一道蛇王残魂,如果真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师娘替自己缔结这桩姻缘,绝非这么简单。
如果自己这时候提出退婚,铁家会不会同意?
她目光闪烁不定,铁如海何许人也,方才听到蛇王残魂四个字,眼下又见她颇有疑惑,立刻喝道:“光庭,离儿累了,还不赶紧带离儿回房休息!”
身后没有回答,铁如海回头一望,哪里有铁光庭的人影,只怕趁机又跑到春荣那小狐狸精身边去了。
铁夫人见丈夫脸色一变立时要发作,赶紧道:“今天辛苦离儿了,我刚刚让光庭去厨房吩咐做点滋补的!”
“哼哼,体贴妻子,这是铁家男人的本分!”铁如海明知道妻子替儿子打掩护,当着新妇的面,又不好揭穿,只好敷衍过去,生怕郁离发现其中蹊跷。
却不知郁离从小和师父师娘生活在山上,环境简单,向来不懂得观言察色,根本没发觉他们在撒谎。
铁蜻蜓倒是看出来了,但怎么忍心当面揭穿伤害大嫂?她暗暗下了决心,为了大嫂,一定找机会好好劝劝,让大哥在大嫂发现前尽早回头。
知子莫若父,铁光庭真的趁机跑回了春荣被窝里,把玩着春荣滑溜的青丝,方才花园里所有的惊吓顿时无影无踪了。
春荣搂回头发,一脚踹过去,不许他挨边。
铁光庭捧住她的脚,用下巴轻轻刮着脚边沿,道:“还生气呢?”
“哼,你都有竹娘子树娘子了,还管我死活!”
“哈哈,哪怕我有竹娘子树娘子花娘子,她们一不过是铁家的门面罢了,我心头上只有一人,你又不是不知道。”铁光庭在她身边躺下,伸手揽住她的细腰。
“去去去,人家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哪里知道你们的弯弯绕绕!”春荣骂着,突然发出一声娇笑,如蛇般盘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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