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内, 秦姒头也不未抬,继续同赫连炔说话。
赫连炔伸手掀开帘子的一角看了一眼外面的正死死盯着马车的齐云楚,挑衅似的冲他笑笑, 随即放下帘子看来一眼正专注研究地图的女子,“我先下去了?”
他虽讨厌齐云楚,可也恨不得秦姒与他原地和好, 免得到处祸害旁人。
秦姒却将他看得通透,头也未抬,“急什么,他在外面又不影响你, 你且坐好, 理他作甚!”
赫连炔见她神色冷淡至极, 知道她翻脸向来比翻书还快,只得又把腿收了回来, 从她身旁挪到角落里。
秦姒冷睨了他一眼, “你不是说,你是我的旧情人吗?怎么, 现在是在跟我保持距离?”
赫连炔用姑墨国骂了一句脏话,又往她旁边坐了坐。
秦姒脸色稍霁,伸手摸了摸有些疼的下唇, 冷哼一声, 接着同他说话。
这时车壁又响了。
还未等红袖说话,齐云楚递了一卷东西进来。
红袖连忙接了过来双手递给秦姒。
秦姒心中不免好奇, 打开画轴,抽出一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只觉得头又开始剧烈疼痛。
“停车, ”她扶着额头,“叫他进来!
赫连炔心中十分好奇,瞥了一眼秦姒手中的东西。谁知她十分警惕,立刻将那卷轴重新放好,盖得严严实实放到马车内的储藏格内,道:”你先回去,反正还有时间,咱们容后再议。“
赫连炔点点头,心里猜测着是什么东西居然让她变了脸,伸手撩开了车帘,只见一脸阴沉的齐云楚手持缰绳看着他。
赫连炔 笑眯眯的看着他,神情暧昧的看向马车,“那我先回去了,你若是想我,随时叫我过来。”
马车内的人“嗯”了一声。
赫连炔转身就走,谁知被齐云楚叫住了他。
他冷冷道:“以后无事不要随便见她。”
赫连炔“扑哧”一声笑了,“齐世子真是有意思,我要见谁,是我的自由。”
齐云楚也不生气,睨了他一眼,“是吗?那不如本世子叫人请一直藏在暗处,据说是五王子最引以为傲的黑羽卫出来聊聊天?”
赫连炔脸色瞬间黑了。
他的黑羽卫一直藏得很隐蔽,从未出现过,除了秦姒谁也不知道。而他最欣赏秦姒的地方就是她同自己一样永远不会感情用事。女人也好,男人也好,都是用来取悦自己的东西。
所以秦姒绝不可能会将这些告诉自己的男宠。
那他是怎么知道的?
赫连炔一言不发的审视着眼前生的金质玉相的男子。他生得实在太好看,哪怕是冷着一张脸,却也不得不说,十分的勾人。
秦姒一向好色,喜欢的人长相无一不出众。从前那个与他们相识,性情洒脱,惊才绝艳的兰景。这一次他在燕京城内见到的那个与她关系暧昧,犹如谪仙一般,神姿高彻的云太傅。再加上眼前的这一个形貌昳丽,长相浓郁到极致,却偏偏半点女气也无,周身内敛的锐利气息反而叫人心生敬畏的齐王世子。
连他都不得不赞一声她眼光是真好。若换成是他,恐怕都难以取舍。
不过他想,依着他对秦姒这么多年的了解,她不会真的去取舍。
他突然很好奇,将来有一天她回到了燕京城,真就做了女帝,面对着眼前这个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占有欲极强的天之骄子,会做出怎样的取舍。
他反正从来不相信她会真的在他与云清之间取舍。
她那个人说是爱兰景入骨,这么多年念念不忘,说到底是因为兰景不在了。若是兰景还在,说不定她还是会对眼前的这一位动心。
帝王的爱实在太浅薄,贪恋权势的人,同样也贪恋美貌。因为过的太累了,所以什么都想要。
只是另他没想到的是他从前总以为齐云楚不过是凭着一张脸叫她念念不忘。可经历了昨晚的事情,他才发现自己小觑了眼前这个养尊处优,相比较他跟秦姒而言,才算是真真正正的天之骄子。
赫连炔想也许等他做了姑墨国的国君,也可以为秦姒的后宫添砖加瓦,找找乐趣,顺便报了今日的仇。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在这句话里是学到了精髓的。
齐云楚瞧见他神色怪异的走了,翻身下马直接上了马车。
马车内的秦姒再次打开了那个卷轴,只见里面是一张燕京城与南疆交界处的国防布兵图。
齐云楚究竟是从哪里得来这些的?
他要做什么?
正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带着指环,生得十分漂亮的手伸了进来,紧接着着是被鹿皮靴子紧紧包裹着的修长笔挺的腿,下一刻身形高大的齐云楚整个人出现在了马车内。
秦姒突然觉得原本还算宽敞的马车因为一他的到来突然变得逼仄,就连呼吸似乎都有些不顺畅。
她看了一眼红袖,红袖放下手中正在冲泡的茶具下了马车。
秦姒放下手中的东西,抬眸看着他,冷声道,“齐世子在威胁本宫?”
齐云楚走到她旁边,面上的表情与方才对着赫连炔的冷峻强势完全不同,十分的委屈可怜,“你知道我从来都舍不得。”
秦姒瞧着他都开始学会撒谎了,将卷轴放到他面前,气笑了,“你都把这个砸到本宫脸上来了,居然还说舍不得?”
齐云楚却看也未看她手里的东西,伸手去摸她还肿着的下唇,“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对。”
秦姒没有挣脱,一言不发的审视着他。
她这次看待他的目光已然与从前大不相同。
他果然是变了,与从前那个只要她哄一哄便什么都顺着她的男子截然不同。
是谁做了他的军师?
言溯?应该不是,以她的猜测,言溯应该最是见不得齐云楚来找自己,巴不得跟她撇清关系才是。
齐濯?更加不是。齐云楚是绝对不会向自己的父王求助,而且,如果齐云楚真的非要向他求助,那么他今日丢过来的就不是这张布阵图,应该是直接带着大军攻打燕京城才是。
亦或是说,她从前根本就不了解齐云楚。
因为他们从来都不曾真的对立。
齐云楚见她不说话,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略微薄一些的羊皮纸递到她跟前,“我这儿有一份更加详细的姑墨国的,你要看吗? ”
秦姒微微眯起眼睛,“齐世子好手段,本宫从前真是小瞧了你。”
齐云楚目光灼灼的看着她,“殿下从前又对我了解多少?”
秦姒没有说话。
他说的对,他们之间,相处的时间太短,实际上,他们对彼此知之甚少。
且他们从前相处时总是就着习惯就着对方的脾性。尤其是秦姒,会下意识的将自己所有的不堪在他面前藏起来,给他看见的永远是他最喜欢的一面。
由此可想,齐云楚也是一样的。他在她面前从前单纯而又真挚,哪里像现在居然对着她耍起了手段。
而这样的齐云楚居然让她有了不一样的感觉。
好像成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这种感觉真是有意思。
秦姒突然觉得很奇怪。她从前喜欢一个人都是宠多过爱。她自幼跟在秦晁身边耳听目染的是一个帝王如何宠爱一个妃子,而不是去怎样爱一个人。
所以她知道如何宠一个人,如何哄一个人高兴,如何叫他觉得,她便是这世上最爱他的人。
她一直做的极好,甚至比秦晁做的更好。
这中间只出过两次差错,一次是兰景,一次便是齐云楚。
她打量着齐云楚,突然觉得竟然想要与他聊一聊自己。
她亲自拿过茶具想要给他煮茶,“你真想要了解我?确定不会失望?”
齐云楚睨她一眼,“还会比上次更失望吗?”
秦姒心想,还真有。不过她可以先不说。
“你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她问。
齐云楚没有说话。
他想得到什么?
她说过他只喜欢他一人的。
他想要得到的自然是她的真心。
秦姒瞧他的样子也猜了个七七八八。
她正襟危坐,重新给他倒了一杯茶放到他面前。烟雾缭绕的热气儿里,她瞧着坐在对面乌发雪肤的美人面孔,突然觉得自己还可以更坦诚一些。
“你不是一直想要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成为大燕第一位女帝。要海清河晏,时和岁丰的盛世重新出现在大燕帝国。四夷宾服,万邦来朝!”
齐云楚心中对她想要的东西自然有所了解,可真正这样听她口中说出来,心中依然有微微的震惊。
秦姒见他不语,缓缓地将自己所有的事情全盘托出。她将自己的难处统统说给他听,毫无保留的说给他听,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
她的野心,她的狠辣,她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以及她将来要做的事情。
她想,也许这一次自己试着再信任一次。
如今他齐王世子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齐地的二十三城比起齐云楚也变得无不足道起来。
毕竟只要他愿意跟着她,无论齐地归属在谁名下,都是属于她的,属于大燕的。
只要,只要他能够容纳一个云清,旁得她都可以想办法。
一番话她说了足有半个时辰。这是她认认真真的以和宁长公主秦姒的身份对着齐云楚说过的最长最诚恳的话。
末了,她看着齐云楚,道:“齐云楚,你名义上虽不过只是世子,可你生来却什么都有。无论你理不理解,我也只是想要你知道,我从来都未存心骗过你,我同你好,也是掏出了十二分的真心来。”
齐云楚凝视着眼前头一次与他袒露心事的女子,伸手握住了她略微有些冰凉的人,“若是我愿意为你打下这一片天下呢?你可愿意——”
“我不愿意!”秦姒弯了弯嘴角,抽出自己的手,神情淡漠,“我就是不愿意成为旁人的附属,才努力的走到今天这一步。我不愿意我的命运掌控在旁人手里,我要所有的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掌心,这样我才能够真正的踏实。所以,齐云楚,即便你是皇帝,我也不会做你的皇后。若是我做不了这大燕的主子,我宁愿死在大燕的战场上做一缕孤魂野鬼,也不会入任何人的陵墓,在我的姓名前头冠以旁人的姓氏!”
从六岁起秦姒就明白一个道理:这世上至高无上的权利是皇权,是帝位!做皇后又有什么样,一样要仰望旁人的鼻息。这世上,只有走上权力的巅峰,才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齐云楚瞧着眼前清瘦单薄,眼里的野心令她大放异彩的女子久久没有说话。
他只觉得自己到了今天才算认识眼前的女子。她说的对,他一生当中受过最大的磨难,就是自己母妃的离世以及父王对他说了恶毒的话,其余的,便是栽在了她身上。
也许他将来会做出更可怕的事情,可是这一刻,至少,他还愿意信任她一次。
“你为何从前不同我说这些?你若是说了,我未必不能理解你。”
秦姒叹息,“在你心里,我不过是一个薄情寡义的女子,说与不说,又有何意义!”
齐云楚不再说话,从袖袋里掏出一份比赫连炔提供的更加详细的图纸放到了她面前。
秦姒大惊,“你还真的有。你不会是连燕京城的都备着吧?”
齐云楚不说话,可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齐王想要做什么?”
“他已经看破红尘了。”
秦姒冷哼,“那可未必,他看破了,他儿子可没看破。”
“姒姒,”齐云楚握住她的手,“你知道我永远都不会害你。”
秦姒被他一句“姒姒”叫得耳朵发麻,一颗心止不住的颤起来。
她轻咳一声,连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齐云楚突然笑了。
秦姒一瞧见他笑,立刻警惕起来,问道:“你要做什么?”
“勾引你。”
秦姒一口茶喷出来,顿时本就红肿的下唇角有些疼痛。
她捂着嘴巴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这次回云都究竟做了什么?”
齐云楚心里“咯噔”一下,“没,没有做什么。”
秦姒显然不相信他的话。又想到了他与那大妃的事情,一张脸顿时冷下来。
齐云楚又往她旁边坐近了些,突然抬起她的下巴。
秦姒心里不痛快,欲要挣脱,谁知他却禁锢住她的下颌,不让她动弹。
“放手!”
“不放!”齐云楚此时此刻探知了她心底的秘密,只觉得与她的关系又近了一层,才不肯听她的话,眼神黏在她的唇上,轻轻在上面吹了一口气。
“还疼吗?昨晚的事情是我不好。”他说着伸出舌尖在她受伤处舔了一口。
秦姒只觉得原本疼痛的伤口有些发麻,已经分不清是疼还是旁的感触。
她抬眸看向近在咫尺的齐云楚,只见他低垂眼睫,从怀里掏出一瓶药膏,神情十分专注,手指温柔的在伤口处涂抹。
末了,他眼神与她交汇,手不老实的圈住了她的腰,越靠越近,声音略微有些低哑,“好些了吗,嗯?”
秦姒骨头都软了。齐云楚方才说的是真的,他真的在勾引她。
这样的齐云楚真的很容易让人把持不住。
而秦姒自知自己十分的肤浅,对于美色一向根本就没什么抵抗力,眼神从他好看的唇滑到他不住攒动的喉结,强忍住想要扑上去的心。
齐云楚与她唇贴着唇,湿漉漉的眼眸直勾勾的望着她,还在那儿固执的问,“姒姒,还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 秦姒:他学坏了!感谢在2021-04-19 00:52:48~2021-04-20 00:1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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