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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部 风云际会 四十九 刘贵兵溃巴雾河 敬轩鏖战土地岭(1 / 1)

见西营义军乘着木筏往下游冲来,刘贵连忙下令炮手点燃引信,向着河中央放炮。随着隆隆的炮声响起,在一片硝烟弥漫中,炙热的铁弹飞出炮膛,砸向河中,有的木筏被炮弹击中,直接散了架,筏上义军掉落水中,挣扎着露头,却很快就被湍急的河水冲得无影无踪。

官军的第一轮炮击,给西营将士带来了不小的伤亡,然而河岸实在太长,本就数量不多的火炮被分散开来,炮弹杀伤力自然大打折扣,虽不断有木筏被炮弹击中,但绝大多数的木筏却依旧继续前行。

眼看西营义军就要抵达河对岸,官军的火铳也随之打响了,在“砰砰砰”的枪声中,火光乍现,缕缕白烟袅袅升起。

就在官军火铳响起的同时,木筏上的弓弩手也在盾牌的保护下,开始向河岸上的官军反击,一时间箭矢如蝗,铅弹如雨。

越是靠近河岸,水流越是湍急,许多木筏躲过了炮弹,避开了暗礁,却在临近靠岸的时候,被浪狠狠打到岸边的崖石上,整个筏子都散了架,不少西营将士被撞得是头破血流。

虽历经千险,不过第一批出发的木筏,还是有两百三十多具抵达了鱼住溪对岸,共计折损七百余人。

与此同时,张能奇率领的第二批七百具木筏,也陆续下水了。一时间,河面上的木筏如蚁涌般顺流而下,河水皆为之堵塞。

尽管第一批木筏基本都已靠岸,但官军布置在岸边的鹿砦和铁蒺藜,却挡住了西营义军前进的道路。见此情形,定国高声呼喊道:“弟兄们!随我清除障碍,为大军开辟前进的通道!”

渡河作战,本就是有进无退,因此哪怕官军枪炮猛烈,西营将士还是争先恐后地从木筏上跳入水中,踩着淹没小腿的河水,一面破坏清除岸边的鹿砦和铁蒺藜,一面迅速布阵,利用盾牌的掩护,步步为营,奋起还击。

不时有人在破坏鹿砦和铁蒺藜时战死,可还是有越来越多的人登上了河岸,这些障碍也被很快清理干净了。

邵捷春精心构筑的河防工事,顷刻间土崩瓦解,守军渐渐不支,相继扔下兵器,转身逃跑,刚开始还只是一两个人,可越往后,逃兵也变得越来越多。

见局势一发不可收拾,刘贵身旁的亲兵连声催促道:“将军,大势已去,快撤吧!”

刘贵狠狠地一跺脚,随即跳上马背,带着一百名亲兵,飞马向西,狼狈逃去。

渡过了巴雾河,张献忠将大军驻扎于万顷山、苦桃湾一带,另派张可旺屯兵红茨崖,以为犄角。

得知张献忠已突破巴雾河,杨嗣昌认为逼贼入蜀的计划已经达成,再呆在襄阳距离前线太远,无法实时把控战局,当即决定将行辕移驻夷陵。

夷陵位于三峡入口,长江至此一马平川,杨嗣昌到达夷陵之后,立刻带着参军万元吉登上山顶,望着眼前壮丽雄伟的三峡风光,杨嗣昌不禁得意地对身旁的万元吉言道:“吉人兄,且看这夷陵犹如一把锁钥,封锁三峡,控扼巴蜀,以制群寇!如今张献忠、罗汝才已成本督师笼中之鸟,网中之鱼,何愁不擒?”

万元吉却是满脸担忧:“阁部大人,现已入夏,蜀地炎蒸多瘴,且蜀道险阻,饷运不畅,难以为继,加之左良玉与贺人龙二将不肯用命,川中征剿兵力严重不足,想剿灭张献忠恐怕并非易事。”

这番话说到了杨嗣昌的痛处,他当即收敛笑容,虚心求教道:“吉人兄以为,该当如何?”

见杨嗣昌问起,万元吉轻捋着胡须建言道:“学生以为,宜一面加紧围剿,一面派人前去招抚罗贼,作釜底抽薪之计。”

杨嗣昌犹如拨云见日,脸上又重新恢复了笑容:“吉人兄言之有理,不仅要招抚罗贼,献贼部众亦可一并招抚!本督师这就出榜,除张献忠一人外,其余流寇,但凡肯归降者,尽赦前罪!愿从军者,就地整编,愿返乡归农者,亦资以路费。如此一来,贼兵必将不战自溃!”

为了达到分化瓦解义军的目的,八月初,杨嗣昌命已经投降的义军首领黑旋风前往罗汝才大营劝降。

罗汝才尚在举棋不定,张献忠闻讯而至,当面揭穿了杨嗣昌诱降的诡计。经张献忠一提醒,罗汝才想起自己投降了那么多次,却每次降而复叛,朝廷也不是傻子,又岂会真心招安?

念及到此,罗汝才不禁冷汗淋漓,连忙当着张献忠的面斩杀了黑旋风,从此断了投降的念头。

张献忠认为官军主力云集湖广,只有继续向四川进军方有出路,罗汝才兵微将寡,单独行动就是自寻死路,也只能表示同意。

当此时,杨嗣昌召集川中诸将镇守巫、巴各处要隘,并檄调贺人龙、李国奇、张应元、汪云凤、张奏凯等部专事进剿,一时间战云密布。

八月二十日,张献忠正在整军备战,忽有斥候来报,说驻扎于土地岭的官军张应元、汪云凤所部五千川、楚之兵,皆是新近招募,未经行阵,且久等贺人龙而不至。

战机稍众即逝,张献忠迅速召集各营诸将前来中军大帐议事。

待诸将聚齐,徐以显率先发言道:“孙子云避实而击虚,今有张应元、汪云凤部官军,仅以五千新募之兵,驻于土地岭,且无后继,正是我乘虚而入,一举将其歼灭的大好时机!不知诸位将军,谁愿为先锋?”

张能奇年轻气盛,当即站了出来,抱拳请战道:“父帅!军师!孩儿不才,愿领兵出战!”

“四弟,你年龄尚小,从未有过单独领兵的经验,这功劳还是让给大哥吧!”张可旺也跟着站了出来。

见这哥俩争功,其他诸将也都识趣地不再吭声了。

听张可旺说自己年幼,张能奇不服道:“当初二哥没有领兵经验,不也照样一战袭取了襄阳么?我如今和二哥当年一般大,如何就不行了?”

张献忠眼瞅着兄弟二人自顾自地争执起来,不禁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你俩别争了!能奇勇猛无双,且给你三千精骑为先锋,从正面突击土地岭官军大营!”

“诺!”张能奇见父帅支持自己,当即笑逐颜开,炫耀地瞥了眼张可旺,然后快步上前,双手接过令牌。

“可旺!定国!”张献忠又从签筒中取出了一枚令牌。

“在!”听到张献忠喊自己,定国赶忙站起身,一步跨至张可旺身旁,拱手肃立。

张献忠目光犀利地扫视向二人,继续说道:“给你们两千精骑,从土地岭后山绕至官军身后,届时若是能奇胜了,你们则守住后山防止官军逃跑,若是能奇久攻未克,你们便引兵杀出,前后夹击官军大营!听明白没有?”

“明白!”两人同时虎吼一声,答应道。

张献忠接着又下令道:“秃尾狼!小关索!命你们率领本部人马埋伏于土地岭以东官道两侧,以防贺人龙领兵来援!”

待二人接了令牌,张献忠环视一眼大帐,一脸严肃的说道:“其余诸将皆随大军在后压阵,随时增援各处!此战许胜不许败,大家各自准备去吧!”

待大伙纷纷散去,徐以显忽然一把拉住张献忠,低声说道:“敬帅,在下刚才观察曹操,眼神飘忽不定,似有心思,咱们毕竟与他不是一路,不可不防啊!”

张献忠听罢,拍了拍徐以显的肩膀,安慰道:“老徐,你多虑了!曹操此人,俺老张还是了解的!这些日子,不过是被官军打怕了!只要咱们再多打几个胜仗,他的心自然也就踏实了!”

“但愿如此吧!”既然张献忠都这么说,徐以显也就不再多言语了。

再说张可旺和定国,他们领着两千精骑经过一路辗转,终于在临近中午时分,迂回抵达了土地岭后山。随着张可旺一声令下,西营将士纷纷下马,在山道两侧潜伏起来。

为了防止被官军察觉,他们并没有埋锅造饭,而是直接从怀中摸出提前备好的粗面饼,大口啃了起来。

又过了片刻,有斥候飞马来报,说官军死守土地岭大营,张能奇久攻不克且损失惨重,张献忠已经亲自领兵出战了。

“哼,我就说四弟太嫩,父帅偏偏不听,如今怎样?还不是得亲自出马?”张可旺有些幸灾乐祸地说道。

定国心中虽然对张可旺的态度颇有些不满,但脸上却没有露出分毫:“大哥,四弟也是建功心切,如今父帅陷入苦战,事不宜迟,咱们赶紧下山增援吧!”

张可旺也感觉刚刚的抱怨似有不妥,连忙下令体将士上马,朝着山下的官军大营杀去。

此时,土地岭的鏖战还在继续,张应元和汪云凤不愧是官军悍将,尽管所部皆是刚刚招募的新兵,但依托着土地岭的地形,仍能够死死顶住西营义军如潮水般的攻势。

张能奇的三千前锋很快就被打残,为了速战速决,张献忠一面派信使绕过土地岭官军营寨,赶往后山催促张可旺和定国尽快进兵,一面点齐一万精锐,亲自前往增援。

随着张献忠亲率援军赶到,攻城义军士气稍振。

见战事愈发吃紧,张应元爬上瞭望塔,打算居高临下,观察义军的主攻方向,谁知一眼竟在人群中发现了一名头戴白色毡帽,身披猩红战袍的义军首领。

此人黄面长髯,不是张献忠还能是谁?张应元大喜过望,一把抢过身旁箭手的长弓,大喊一声:“箭!”

箭手连忙毕恭毕敬地从箭袋中摸出一支翎羽箭,双手递至张应元面前。

张应元头也不回,伸手接箭,当即张弓满弦,瞄准张献忠的面门“嗖”的就是一箭。

“敬帅小心!”跟在张献忠身旁的马元利眼疾手快,连忙挥舞长刀,去拨飞矢。

谁知那箭来得太快,马元利一刀落空,箭尖擦着刀锋划过,随着一声尖锐的金属撞击声,箭头稍稍偏离了原先的轨迹,却仍然继续向前飞去。

只听“哎呀”一声惨叫,马元利心头一紧,猛地扭头看去,原来那支箭射中了张献忠的右臂。

“敬帅,没事吧!”马元利忙不迭地询问道。

张献忠咬牙握住箭柄,猛地将箭头从伤口中拔出,然后一把拗断箭柄,随手扔在地上,狠狠地说道:“这点小伤算个屁!快随老子攻上去!”

见如此近距离,居然没射死张献忠,张应元气得是捶胸顿足,他懊恼地将弓扔回给箭手,径直爬下瞭望塔,大喊一声道:“张献忠已经受伤!速速备马!随我杀出寨去!”

片刻间,官军寨门大开,总兵张应元亲率三千官军,呼啸着杀出营寨,直奔张献忠的方向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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