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先捷高举狼牙棒,向着定国脑门砸来,定国抬枪去挡,两支兵刃瞬间撞击在一起,猛先捷只觉得两臂一阵酸麻,狼牙棒竟是脱手飞出。猛先捷大骇,顾不上去捡兵器,落荒逃走,没跑出三五丈远,就被定国赶上,一枪挑下马来。
猛中捷稍稍迟了一步,等他赶上,兄长早已死于非命。
“狗贼!还我哥命来!”猛中捷怒吼一声,挥舞着一柄大斧就朝定国劈去。
定国忽觉一阵寒意袭来,赶忙侧身闪过,但见此人蛮力惊人,又是复仇心切,定国当即卖了个破绽,将梅花枪倒拖在地,一扯“二斗金”的缰绳,掉头就走。
眼瞅着仇人要跑,猛中捷哪里肯舍,举着大斧就追了上去。见敌将中计,定国突然身子往前一伏,一招回首望月,枪如奔雷,直刺向猛中捷哽嗓咽喉。
猛中捷猝不及防,应声落马,登时气绝身亡。
看到定国如天神下凡般连斩四将,那些左营的官军瞬间士气无,四散溃逃。
猛如虎强忍丧子之痛,率领六百固原兵奋力厮杀,直杀到战马倒地,遍体鳞伤,仍不肯退后半步。侄儿猛忠见事不可为,连忙吩咐部将把猛如虎拦住,将他强行扶上一匹战马,突围而出。而猛忠自己却在断后途中被西营义军团团围住,最终矢尽弦折,拔刀自刎。
经此一役,猛如虎部军旗、印信尽数丢失,再无力与义军交锋。
再说左良玉,由于对杨嗣昌积恨甚深,因此在得到张献忠和罗汝才欲东出湖广的飞檄急报后,非但没有前往夔门堵截,反倒是让出一条通道,将人马开往陕西兴安,义军得以兵不血刃,顺利通过了夔门天险。
一路行军于山谷之间,观赏着沿途的风景,张献忠自是心情大好,骑在马上心血来潮创作了一首打油诗,自顾自地吟诵道:“前有邵巡抚,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离我三天路。”
徐以显跟在张献忠身旁,听后不禁连连拍手叫好道:“敬帅,您这词写得好啊!通俗易懂,朗朗上口,在下这就将它编排成歌,教营中将士日日传唱!”
张献忠听罢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徐啊老徐!俺老张跟你呆久了,倒也变得文绉绉起来!不过我说老徐,你这马屁拍得也太明显了,俺老张啥水平自己心里没个数么?”
徐以显连忙辩解道:“敬帅所言差矣,并非在下拍您马屁!正是因为敬帅写的词通俗易懂,方才能够在军中广为传颂,不像在下这般文人,喝多了墨水,写的尽是些之乎者也,将士们就算想唱,一时半会儿也学不会呀!”
“哈哈,这倒也是!”被徐以显这一番吹捧,张献忠轻捋着长髯,不禁一脸得意。
徐以显刚打算再恭维张献忠两句,却见中军飞马来到张献忠面前,跳下马背,拱手禀报道:“敬帅,依照您的命令,诸将皆已在前方山神庙中聚齐!”
张献忠点了点头:“知道了!你且传令下去,军加速前行!务必赶在明日清晨前抵达巫山!”
“诺!”中军抱拳一揖,随即翻身上马,传令去了。
“老徐!既然大伙都到齐了,咱们也赶紧走吧!”张献忠吆喝了一声,也不等徐以显答应,当即一夹马肚,纵马疾驰而去。
当张献忠与徐以显并肩走进山神庙时,西营和曹营诸将皆已在此等候多时了,见张献忠进来,罗汝才赶忙快步迎上前道:“哥哥,突然召集大伙前来,有何要事?”
张献忠故作神秘地冲着罗汝才一笑,随即快步走到供桌前方,大手一挥,将桌上的香炉和祭品都扫到地上,而后转身一屁股坐在供桌上,对着众人言道:“弟兄们,俺老张已经决定了,咱们这就发兵,奔袭襄阳!”
张献忠话音未落,罗汝才已是目瞪口呆:“我说哥哥!此处距离襄阳一千余里,且不说路途遥远,就说襄阳城乃是杨嗣昌的根本所在,城高池深,粮饷充沛,外围又有左良玉的大军虎视眈眈,想拿下襄阳,恐怕并非易事!”
张可旺也跟着附和道:“父帅三思,我军以数万奔走疲惫之兵,攻其坚城,岂不是自投死地?”
诸将在二人的带动下,皆是议论纷纷,大多数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忧虑的神情。
张献忠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样的结果,当即将目光转向徐以显,招呼了一声:“老徐啊,你来给大伙说道说道!”
徐以显转头朝着张献忠微微一躬,继而面向诸将言道:“诸位试想,我军腊月中旬尚在围攻成都,想必军报檄文此刻刚到襄阳,而开县的战报至少十余日后方才会到。若我军在这时候突然出现在襄阳城外,官军必将猝不及防,此为其一!玛瑙山之战我军老营失陷,众将士不少家眷都被官军擒获,囚禁于襄阳狱中,攻破襄阳,便可救出家眷,此为其二!”
话说至此,张献忠突然开口插话道:“有道是儿女情长,不光是你们,俺老张自己的几个婆娘,也他娘的都被那杨嗣昌关进了襄阳大狱,此番若不趁此良机袭取襄阳,诸位打算何时再与妻儿相聚?”
见帐中诸将神情肃穆,张献忠于是示意徐以显继续往下说。
徐以显点了点头,摸着自己的八字胡,接着说道:“杨嗣昌此人精明能干,只要他在一日,对我义军就是极大的威胁!咱们若是能攻破襄阳,杀了襄王朱翊铭,那杨嗣昌陷藩之罪便已坐实,离死不远了,此为其三!”
等徐以显把话说完,张献忠又补充道:“攻破襄阳,咱们不仅能够粉碎杨嗣昌的围剿,更能够夺取朝廷的五省饷银、军械,救出老潘,还有咱们的家眷!这一本万利的勾当,大伙说,干不干?”
“干!干!干!”听完了徐以显的分析,诸将皆是群情雀跃,恨不得马上就赶到襄阳城下。
在统一了所有人的思想后,张献忠当即挥军杀出夔门,为避免走漏风声,张献忠下令将沿途驿站悉数焚毁,驿马编入军中。
郧西一带屡经兵火,人烟几乎断绝,义军一昼夜疾驰三百多里,攻打巫山不克,旋即撤围,从房、竹走远安、当阳,并于二十五日攻克兴山县城,俘杀参将吴国懋、知县刘定国。
就在此时,斥候来报,说郧阳巡抚袁继咸正率军向这里赶来,为了尽快到达襄阳城,张献忠决定让罗汝才带着主力人马在此阻挡袁继咸,自己则亲率部两万骑兵,打着官军的旗号,一日夜驰行二百余里,抵达了距离襄阳不到百里的宜城。
大战在即,张献忠下令军在此休整一夜,并派出斥候潜入襄阳城中打探情况。
依照张献忠的安排,定国将龙骧营五千人马屯驻于宜城北门之外的汉水南岸,待营寨搭建得差不多了,定国见天色尚未完变暗,当即吩咐亲兵队长王国仁带上二十余名亲兵,随他一道出营巡视。
众人沿着通往襄阳的官道一路前行,大约走了不到五六里,忽然只听身后隐约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在朦胧的夜色中,隐约可见一骑正向着他们的方向疾驰而来,在这个时候还敢大摇大摆走官道去往襄阳的,必定不会是义军。定国赶忙吩咐大伙下马分散隐藏于道路两侧的草丛中,并在路中间布下了三根绊马索。
不一会儿功夫,那骑由远及近,很快就来到了定国他们埋伏的地方。
随着定国一声令下,三根绊马索“噌!”的一声,几乎同时从草丛中拉起,绷得笔直。那马儿跑得正欢,根本没来得及作出反应,便摔了个人仰马翻。
那名骑手跌落在地,晕头转向地挣扎着刚刚爬起身,众亲兵已然一拥而上,将他捆了个严严实实。王国仁快步走到骑手身后,朝他腿窝子就是狠狠一脚重踹,骑手吃痛,双腿不由自主地跪倒在地。
王国仁上前一步,从骑手身上搜出了一封书信以及一枚只有半截的铜质兵符。
从王国仁手中接过书信和兵符,定国借着微弱的月光仔细一看,这居然是一封经火漆密封的火急文书,上面写着:“兹派遣中军守备刘兴秀驰赴襄阳,递交襄阳兵备道张大人,仰沿途州县驰传护送。”,右上角还有“急密”二字,背面中缝是发文的年月日,并盖有督师辅臣行辕的关防大印。而那半截兵符则是由黄铜铸造,闪着乌金般的光亮。
定国放下火漆文书,走到骑手面前询问道:“你是刘兴秀?”
“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小人上有老下有小,只要不杀小人,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刘兴秀磕头如捣蒜般不停地求饶道。
“没骨气的东西。”王国仁一脸鄙视地说道。
定国却是一摆手,示意王国仁退下,随后拍了拍刘兴秀的肩膀,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放心吧,我不杀你,不过现在还不能放你,待几日后咱们义军打下了襄阳城,自会让你回家与家人团聚。”
刘兴秀见小命保住,自是千恩万谢。
定国于是让王国仁带着众亲兵尽快将刘兴秀押解回营,严加看管,自己则将火漆文书和兵符揣入怀中,飞身跃上“二斗金”,扬起马鞭,直奔张献忠的中军大营而去。
此时,派往襄阳城的斥候也已经回来了,并将城中兵力空虚的情况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张献忠。张献忠大喜之下,立刻连夜找来军师徐以显,商议袭取襄阳的计划。
虽说襄阳兵少,但毕竟城防坚固,盘查严格,二人议了老半天仍没有想出万之策。这时,突然听说定国来了,张献忠连忙将他唤进大帐。
尽管张献忠知道定国此来必有破敌良策,但还是明知故问地打趣道:“这大半夜的,你小子不睡觉,跑老子这里来作甚?”
“父帅!军师!且看这是什么?”定国兴冲冲地快步上前,将火漆文书和兵符呈到了帅案之上。
张献忠瞥了眼帅案上的火漆文书,又拿起兵符,放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忽然哈哈大笑道:“好啊定国!你小子干的漂亮!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中军何在?”
听到张献忠喊自己,中军急忙匆匆进帐,抱拳道:“敬帅有何吩咐?”
“给老子擂鼓聚将!”张献忠轻捋着长髯,得意洋洋。
“啊?敬帅,夜已深了,将军们应该都睡了吧!”中军一脸错愕,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睡个鸟!给老子擂鼓!想睡的,都他娘的进了襄阳再睡去!”张献忠两眼一瞪,重重一拳砸在了帅案之上。
“诺!”中军见状连忙答应一声,转身快步离帐,擂鼓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