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能够尽快迎永历帝回国,白文选亲自动身前往孟艮,与定国密议武力救驾之事。
刚一见到定国,白文选便迫不及待地抱拳请命道:“天子受奸臣怂恿,奔入缅甸,如今国家群龙无首,人心惶惶,此时吾等应当迅速出兵入缅,救天子于水火,挽社稷于危亡!末将不才,愿率本部人马直捣阿瓦,救出圣驾!”
定国听罢不禁点头赞许道:“巩昌王真乃国之栋梁也!然而吴三桂正厉兵秣马,虎视眈眈,我军仍当以防御清军为主,能派之兵极其有限,本帅担心敌众我寡,难以破敌,反倒连累圣驾,不知巩昌王有何良策?”
白文选慨然言道:“如今天子蒙尘,我军出兵,乃是救驾勤王,名正言顺,将士自当以一当百,所向披靡!缅国虽向我朝称臣,然毕竟是化外之地,不识兵阵之法,兵力再多,也不过乌合之众罢了,何足惧哉?末将昔日便曾以区区一百精骑大破数万缅军,战无不胜,故我军此战必能势如破竹,再获全胜!”
定国听后大为振奋,当即命令白文选道:“既是如此,你且从军中挑选一万精兵入缅,强行接回皇上,若遇阻拦者,格杀勿论!”
白文选见定国答应,自是欣喜若狂,忙不迭地继续说道:“此番我军可走木邦入缅,然后机行事!为确保万无一失,末将早已让人从当地找来几个熟识汉语的翻译作为向导,必有所用。”
定国于是起身走到白文选身旁,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耐心地叮嘱道:“如此甚好,就依将军所言,且命你为征缅将军,李嗣兴为副将,率精兵一万,克日入缅勤王!本帅料定缅王闻我军至,必屯重兵于关隘,据险死守。我军可佯败示弱于敌,然后以伏兵击之,必可大获全胜!只待一举击溃缅军主力,就可以长驱直入,兵临阿瓦城下了。”
白文选答应一声,旋即转身离帐,马不停蹄地赶回驻地,整顿兵马去了。
两日后,白文选点齐兵马,整装待发。定国亲自前来送行,对着白文选千叮万嘱道:“巩昌王,此行务必救出圣驾,但切记尽量减少杀戮,以免刺激缅人,做出不利于皇上之事!另外还须速战速决,以免吴三桂趁机引兵来攻,使我军陷入腹背受敌,两线作战的困境!”
当夜,明军便在白文选的率领下直抵铁壁关外,白文选趁着夜色勘察了一番地势后,遂令嗣兴率三千人马在距离关口五里处安营下寨,然后自领兵七千去往十里之外的曩本河设伏,并派人于上游截住水流。
待至天明,嗣兴率部来到关下叫阵,让向导代为传话,要求缅王立刻将永历帝放归回国,否则大军便要一举踏平缅甸。
驻守关内的土官思线见城下明军不过数千人,根本就没把他们放在眼里,当即亲率五万缅军出城迎战。嗣兴见缅军出城,急忙拨转马头,带兵向后退却。思线见明军一触即溃,不禁大喜过望,认为明军失去国内根据,已是散兵游勇,根本不堪一击,因此亲率大军在后紧追不舍。缅军一路追出五六里,直入明军大营,却见营帐内空无一人,思线认定明军已经胆怯退兵,于是下令继续追击。
且说嗣兴率部一路退至曩本河边,见缅军尾随而至,嗣兴立刻下令全军调过头来,背水布阵,摆出一副决一死战的架势。然而双方才刚一交手,明军便再度溃散,纷纷趟水渡河逃窜。思线立功心切,又见河水才刚刚没过膝盖,当即命令全军追过河去,彻底歼灭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明朝溃军。
此时,明军已全部渡过曩本河,嗣兴驻马回头见缅军也已渡过了大半人马,连忙命人鸣铳示警。上游拦截河水的明军听见铳声响起,立刻扒开土包放水,顷刻间洪水滔天,汹涌而下,那些尚在河床之上行走的缅军士卒瞬间被大水冲走,淹死者不计其数。
嗣兴见大功告成,遂命众将士迅速回身向缅军发起反攻,白文选也率军从侧翼杀出,将缅军拦腰截断。在明军的前后夹击下,缅军乱作一团,自相践踏,掉入河水者不计其数。不到半个时辰功夫,战场上的喊杀声就渐渐平息下来,过河的三万缅军几乎全军覆没,只剩下残存的七八千人,见退路被截,无路可退,只能选择投降,就连缅军主将思线也成了明军的俘虏。
对岸尚未过河的缅军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万万没有想到,只区区数千明军竟然如此厉害,震惊之余,自是不敢再战,争先恐后地蜂拥逃回了铁壁关。
明军乘胜追击,再次进兵至关下挑战,缅军惊魂未定,高挂免战牌,死守不出。白文选对此早有预料,知道关内缅军已是群龙无首,遂下令以炮火猛轰铁壁关。果不其然,在震耳欲聋的炮声中,关内缅军皆胆战心惊,纷纷弃关溃走。白文选于是破关而入,继续向缅甸境内进发,沿途缅军无不望风而逃。
铁壁关失守的消息很快传至阿瓦,缅王莽达喇大惊失色,连忙命王弟莽白率十万大军前往阻挡明军。
莽白奉命出征,率援军抵达木邦,与前线败退的缅军会合。这些聚拢而来的败兵早已是草木皆兵,心惊胆裂,不敢再与明军交锋。而缅军统帅莽白却是心高气傲,他根本不相信自己十万大军打不过区区一万疲惫之师,当即斩杀了两名畏敌怯战的将领。其余诸将见此情形,不敢再有逃跑的念想,只得强打起精神,战战兢兢地登城防守。
莽白见明军远道而来,立足未稳,打算于当夜率兵偷袭明军大营。他虽没读过兵书,但却看过,于是东施效颦,将袭营的一万缅军分为两路,五千为前部,另五千在后,以为接应。
回头再说白文选,他在攻破铁壁关后就将思线全家老幼尽数关押在营中以为人质,然后命思线夹杂于乱军之中,潜入木邦城中打探消息,如若不然,全族皆死。
思线哪里敢说一个不字,自是连声应允。当日傍晚,思线悄悄缒城而出,向白文选禀报了缅军的动态。
为避免打草惊蛇,白文选命思线赶紧回城,然后喊来嗣兴,对其吩咐道:“你且带两千兵马,埋伏于城门两里处,是为一伏,缅军出城时不必理睬,本王将会在大营外围设下二伏,你待听到二伏炮声响起,缅军奔逃回城之际,再行出击,不得有误!”
当夜子时,缅军在莽白的带领下不打火把,悄悄向着明军大营摸来,只待缅军杀入空无一人的大营,白文选方才一声令下,顿时火光四起,箭如雨下,缅军乱作一团,争相奔走逃命。这时在后接应的缅军方才刚刚出城,听见前方杀声震天,以为莽白已经攻入明军大营,赶忙加紧行军,没想到却与匆匆退却的缅军前部撞了个满怀。
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两股缅军在慌乱之中皆以为对面的是明军,竟互相厮杀起来,直到白文选率军尾随杀至,在火光的映衬下,双方这才发现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识自家人。然而已是为时过晚,嗣兴也在此时挥军杀出,将两股缅军团团围在当中。缅军久疏战阵,哪里是这些久经沙场的明军对手,最后仅剩数百人,拼死护着莽白突出重围,径直逃回阿瓦去了。
随着莽白败逃回城,添油加醋地说起明军的厉害,莽达喇更加惊惶不已,哭丧着脸对左右大臣说道:“这明军莫非是天兵天将不成?从铁壁关到木邦,我十几万大军居然挡不住区区一万疲弊之师?这天朝果然非我等外藩可以窥测!事到如今,这仗还怎么打?”
举朝大臣皆面面相觑,朝堂之上更是鸦雀无声,过了许久方才有人怯生生地提议道:“不如还是把永历皇帝还给他们,让明军赶紧撤军吧。”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臣也跟着纷纷附和表示赞同。然而莽达喇却担心万一失去永历帝这个挡箭牌,明军非但不退兵,还要占领缅甸全境当作抵抗清军的根据地,自是不敢轻易把永历帝交出。
就在缅甸君臣争论不休的时候,白文选的兵锋已经直抵阿瓦城下,并派使者送去书信,表示要借道迎回永历帝。
然而等了数日,缅方却是久久不予回应。白文选大怒,旋即下令是全军强攻,眼看城池摇摇欲坠,莽达喇慌了神,连忙命汉人通事前往流亡朝廷驻地,请黔国公沐天波过江议事。
很快,沐天波就从阿瓦城内回来,向永历君臣详细禀报了会谈的内容。许多人听后纷纷请求永历帝趁此机会渡江北上,彻底摆脱缅人的软禁,与白文选部会合。
其中,已经跛了一条腿的随扈总兵邓凯和云南道御史任国玺更是主动请缨,愿意前往明军大营联络白文选。
马吉翔在一旁冷冷地瞥了眼邓凯的伤腿,担心他们若是到了白文选军中,必定向其揭露自己的斑斑劣迹,于是不但千方百计地进行阻挠,更是暗中搬弄是非,对永历帝言道:“此二人在此没有家室,去则不还矣!”
永历帝本就没有主见,无奈之下,只得选择妥协,颁下谕旨,命白文选尽快带兵撤离缅甸。
白文选看到永历帝的诏书,不禁忿忿不已地哀叹道:“皇上如此懦弱,让臣等如何复国?如今我大军屯于城下,缅人对天子岂敢有所怠慢,然一旦我军撤离,缅人又将如何对待天子?莫非天欲亡大明乎?”
嗣兴却是不以为然道:“正所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军已下缅北,歼灭缅军主力数以万计,正是直捣黄龙之时,焉能轻易退兵?若无功而返,我等该如何向父帅交代?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依我之间,不必理会皇上的诏书,只管攻城就是,缅王已是穷途末路,我军很快就能攻下阿瓦,救出皇上!”
白文选深以为然,他心里清楚永历帝此刻就在缅甸,只不过是受到缅人的要挟罢了,遂对使者言道:“前者威宁伯来缅,诏云天子已乘船入闽,若前诏为真,则今诏为赝!若今诏为真,天子航闽之事,又从何而来?君非臣何以威众,臣非君何以使人?本王断然不信缅人之言也!你且回去告诉缅王,若速速不交还天子,阿瓦城破之日,鸡犬不留!”
待使者回城,白文选立刻命嗣兴率军向阿瓦城发起了全线进攻,眼看城池将破,缅王莽达喇为了赢得喘息之机,于是假意向白文选作出“三日后出新城让王”的承诺,并要求明军退兵十里,以示诚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