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国的老世族发难了。
李园,楚国的宗庙大臣也没有明白的给项燕一个说法,其实,也就算是默认了对项燕战法的极为不满。
朝堂上。
景潭直接了当,同声质问项梁:“以楚军之强,士气之盛,为何始终没有大举猛攻秦军?”
项梁看着文武们那不满和询问的目光。
深吸一口气,终归是长长一叹,
想到这前线的粮草已然被卡断,父亲举步维艰,又面临秦军坚守不出,此番内乱关系到楚国和江东,终归还是仿佛陈述了秦军壁垒森严的防守战,更再次详细生命了楚军若是一味强攻只能陡然死伤的实际情形。
然则,大臣们却没人相信。
李园不由皱眉的问道:“秦军如果真如此之强,如何不攻我军,跑到淮北来炖羊肉?”
不等项梁说话。
景潭更是借口说道:“秦军不敢攻我,足以证明其力弱而已,我军半年不大举破壁,非士卒无战力也,实将之过也。”
项梁脸色铁青却百口莫辩,朝堂上的反对之声已然成为一面倒的主流之言。
他也知,如何来辩解都不可能了。
见此情形,项梁顿时也懒得继续说下去,而是沌口说道:“敢问令尹于诸位,粮草辎重究竟是否接济?”
景潭冷笑一声问道:“要则如何?不要又当如何?”
项梁愤然,也不示弱的对李园说道:“令尹,末将也就把话说明白了,若不接济,末将立即禀报大将军,项氏自回江东,各军自回封地,要接济,大将军再行禀报方略。”
项梁的这番话,无疑是对整个朝堂撕破了脸。
反正都到了这个地步了。
没粮食,在不在前线,也没有关系了。
看到项梁气得面红不已,反而,朝堂上居然没有人说话了。
一时间。
李园还有诸多臣子,也都纷纷垂头不言。
终归还是李园,最后大叹一口气,说道:“项将军此话到是言重了些,毕竟,现在关乎到的是我楚国江山,八百年社稷,岂能如此来说。”
项梁不禁冷笑,“令尹以为我项氏不该如此说,不顾社稷?那这些人不给辎重,让前线大乱,就是顾了社稷江山了?到底如何,今日,诸位就在这朝堂上说个明白,也免得末将来来回回奔波了!”
话都到了这个份上。
已然无所他言了。
李园立即逼迫各大臣说话,一番折冲,李园最后决议的王命是:各大族封地继续输送粮草,同时,一个月内项燕必须大举破壁胜秦。
汝城幕府大营。
项梁将朝堂的消息带了回来。
项燕听完项梁的诉说,一拳砸翻帅案,气呼呼的绕着幕府转悠了不知多少遭。
终归,项燕还是冷静了下来,顿时说道:“来人,让中军司马击鼓聚将,准备大举攻秦!”
项梁一见父亲所行大违其事。
顿时欲出言阻止。
项燕却冷然一笑,道:“楚军若无一次正败,为父的淮南抗秦之策便休想实施,攻,必须攻,声势做大,但是,不要全力,江东的精锐不出!”
项梁听道这里。
顿时瞠目不已,项燕的目标依然非常明确。
攻,但是是去败的。
如此做,自然是想让朝堂上的清醒清醒,让他们看看,他们眼里非常弱的秦军到底是怎么个弱法。
然而,等到项燕的军令传回各营的时候。
楚军沸腾了。
但是,明意之人,都知道,这楚国,自然真的是内乱了。
次日,楚军从平舆,寝城,入城三大营垒一齐开出。
向秦军营垒发动了最大规模的一次猛攻。
六十余万大军横展三十里,苍黄翻卷火红的烈阳向整个黑色壁垒漫天压来。
秦军营垒中鼓声如雷号角大起。
暴风骤雨般的大箭飞石顿时在壁垒的天空下连天扑下,与既往防守不同的是,待楚军浪头,不避箭雨涌到秦军营垒之前时。
壁垒壕沟中骤然立起了一道黑森森人墙秦军的重甲步兵出动了。
城池防守,上佳之战法是郊野驻军,以远防为外围线,尽量避免敌方直接攻城。
营垒防御战不同处,则在敌军大举攻杀时必须于垒壁之外设防,毕竟,无论箭雨飞石如何密集,大军都有可能汹涌越过壕沟扑到垒壁之下,而垒壁无论如何高厚,究竟不比耗时多年精心修建的城墙,被巨浪人流冲垮的可行性非常的大。
为其如此,面对楚军第一次正式大举进攻,秦军第一次触动了重甲步兵。
但总体来说。
秦军依旧采取受势,楚军则看似大举采取了攻势!
原野上,终归秦军还是和楚军短兵相接了。
一碰之下。
楚军完全想不到,威震天下的秦之锐士,居然如此顽强,因为是围杀之局,虽然楚军人数是秦军的一倍。
但无奈,这一战并非在广袤的原野上。
能冲到秦军阵前的楚军并不会因为人数多,而全面压制,相反,秦军有壕沟的牵制,让秦之锐士,永远面对的楚军都是有限的。
然而。
当今之时,且不说秦步军强弩以及种种大兴功放器械,单以步兵结阵搏杀之战力而言,如今的秦军早就超过了当年的魏武卒方阵。
如此之下,秦军重甲步卒在楚军大举攻杀之前悄然隐伏于壕沟,此时突然杀出,如同一道铁壁铜墙。
楚军的汹涌巨浪立即倒卷了回去。
大约半个时辰的浴血搏杀,满山遍野的楚军终究不能破壁而入。
想此前,满心振奋的楚军如同被泼了一头冷水。
秦军的厉害超乎他们的想象。
随后,就在双方僵持之下,项燕顿时下令鸣金收兵!
中军幕府。
老世族的大将纷纷聚集。
一个个垂着脑袋,不敢多言半句。
六十万大军,一个时辰,没有攻下秦国的壁垒,或者说,连壕沟都没有过去。
这一战,彻底熄灭了大部分人的焦灼之心。
项燕对这些族将根本就是懒得废话,而是皆说道:“项梁,上书大王,禀报战果!”
随后,项燕这才从中军司马手里拿过伤亡的统计,脸射阴沉的可怕!
此战,楚军三大营攻击战死三万余,重伤六万余,轻伤不计其数。
而各营军士自报杀死杀伤的秦军人数,总计不过三千余人。
这次项燕没有再派项梁前往寿春作为上书特使,而是拍了昭萄,三日后。
昭萄方才归来,给项燕带来的王命是:秦军壁垒强固,大将军当另行谋划战法,伺机大破秦军,王书之中没有再提一个月胜秦的前约。
也没有再提粮草辎重。
昭萄则说,只要大将军抗秦,粮草辎重应该不会出事,果真楚军因粮草不济而退兵,毕竟对谁都没有好处。
……
浴盆的蒸腾水雾淹没了幕府。
苏劫的思绪闪烁着清冷的杀气。
冬去春来。
这是秦楚亘古未有之大对峙的第十个月!
萧疏的淮水岸边并不如何显著,林木已然附上了一片绿色,山源也成了一片绿色。
十个月来,大势已经渐渐稳定了下来,楚军一波又一波的挑战攻杀,终于没有了最初的气势锋芒,截至几月前那场全军大举攻杀被击退,楚军可谓是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
开春以来。
秦军将士已然纷纷开始请战,无论是兵士还是将军,这大势之下,难掩战心。
秦军李斯上,不乏苦战对峙,让无论如何对峙,认真打仗的总是经常有的,如这次对峙十个月而不出营垒一步,也是闻所未闻的第一次。
幕府外,踏步声急来。
来人没有入帐。
声音喘气不止,略微激动的道:“国公,末将是从巴蜀而来!带来了王翦上将军的密令!”
苏劫从浴盆里站了起来,说道:“立召各营大将!”
帐外的执戟郎顿时道:“遵命!幕府聚将!”
片刻后。
大江门人人一头热汗匆匆赶来,神色间有些兴奋,都在不断的相互的询探。
毕竟,入得幕府十有于打仗有关。
总比无休止的守营强得万倍,待大江门在将墩就座,苏劫这才说道:“楚军近日将有大变,或退淮南,或退江南,果真楚军移动,便是我军战机,然,楚军何时移动,目下尚不能判定确切时日,为防其时匆忙,本公预为部署,其后无论何时,只要楚军大营移动,我幕府战鼓号角大动,各将无需军令到达,便得霹雳闪电全军出击,明白否!”
苏劫一反常态的话,让整个幕府顿时惊呆了。
甚至让他们以为都听错了。
国公要下令攻打楚国,并且根本就不用等军令,只要号角一起,擂鼓一动,大军顷刻开打。
甚至不得不提前开始部署。
章邯,王贲,李信,等人纷纷面面相觑。
因为,他们捕捉到了一个最为关键的信息点,那就是,楚军近日将有大变,要退淮南或者是江南了!!!
这怎么可能?
此前,大好的时间不退,而选择对峙十个月后退,而且,还是在秦军的士气彻底恢复,军械,人马都已是养精蓄锐再退?
要知道,一旦退兵,面对这样的秦军追击,十死无生啊。
战场上,最忌讳的就是在两郡对峙的时候,其中一路立刻退兵,那此前修建的壁垒,城池,一切都成为泡影。
国公何以认为,楚国会退兵?
章邯欲要询问。
王贲率先站了起来,目光灼灼有神,说道:“末将听令!”
王贲作为苏劫最先结实的将领,王氏父子,之所以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封君封侯,可谓是苏劫的嫡系,对苏劫的军令,那是想来言必听,听必从!
而章邯等人,却反而没有何苏劫真正在一起,打过一次仗!
苏劫顿时说道:“后军五万,赵佗统帅,自西向东杀平舆楚军。”
“得令!”
“右军十万,章邯统帅,自西向东杀寝城楚军!”
“得令!”
“前军十万,冯劫统帅,左军五万,杨端和统帅,合力攻杀汝城楚军主力,项燕大军。”
“得令!”
此番,苏劫也是几乎全员出征。
合击三十万大军!发动奇袭。
“灭杀楚国族兵之后,其余人马,待中军攻破项燕之后,便南下以提诶器,弓弩营,猛攻寿春!”
“各将需知,只需楚军逃向淮南,绝不能让楚军逃向江南,为此,各部必须在淮北全力追杀,尤其不能使项燕军逃脱,最好,将其逼入骇下。”
“末将等!明白!”
忽然,李信的声音传了出来,道:“国公,李信求为敢死之旅,追杀项燕!”
李信咋出,举帐大为惊愕,目光一齐死死的顶住了这个任谁也不敢认作是昔日前军统帅的人,其他人是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李信此番任的是中军司马,在沉沉幕府中影影绰绰一个身影而已。
而此刻,李信大步走到厅中,慷慨请战!
苏劫看着李信求死的目光,终归是说道:“好!”
苏劫来到李信面前,说道:“本公已然精心挑选了飞骑一万,欲权利追杀项燕江东子弟兵,今你有雪耻之心,本公准了。”
李信顿时匐跪在地。
苏劫说道:“世以成败论人,将军一战而败,遂以英明扫地,本公深为你痛心疾首,然则,败必有因,若将军果能深策自省,再造之期一步之遥而已。”
“恳请国公教我。”李信提起头,看着苏劫的眼神。
帐中将士,感怀不言。
纷纷看着二人。
苏劫,秦国的泰山,在将士们心中,何尝不是泰山。
李信如此大败,按法当斩,可是大王偏偏没有责难,反而,让李信戴罪立功。
这其中,有没有国公的爱护,已然不言而喻!
苏劫叹了一口气,说道:“秦一天下,乃千古伟业,所需将才贤才唯恐其少,不嫌其多,秦王不杀将军而准本公子请,许将军戴罪立功,非大王不执秦法,而是深谋远虑,为国家储备良将贤才也,此,本公告挟之一,勿以己才为己身,当以己才报国家,如此,则战不轻生。”
李信愤然点头。
目光明显明亮了许多。
苏劫回道案前,看着帐中十余位将领!
开口说道:“秦国崛起于艰危绝境,百余年浴血拼杀大战频频,举凡新老秦人,哪家没有三五尊烈士灵位?昭王以前,秦人为独立天下而战,为尊严荣辱而战,昭王之期,昭王之后,秦人为一统天下之伟业而战,为根除兵戈之苦而战,无论何战,都是士兵在流血拼杀,都是庶民在耕耘支撑,是故,将军执战,其实职司国人生命鲜血之闸门。”
“将为三军司命,当年,商君立法定军功,百夫长以上之将,不以个人斩首记功,而已其部署总体之胜负记功,此间思虑之深远,本公每每深为敬服,盖将军者,若不能以全局胜负为根本决断战事,而一味求战法之奇绝,以个人之好恶决断,则战必失之轻率,不败于此战,终败于彼战。”
“武安君白起何等才能,然终身无一轻战,以至不惜对抗王命杀生殉国,而不愿在失去战机之后轻率攻赵,惟其如此,武安君终生无一败绩,若非武安君一世谨慎大战,秦国安能屡屡摧毁山东主力,安能一举奠定一统天下之大势?”
苏劫说道这里,在每个人的脸上看了一圈。
所有人的眼神都和苏劫触碰到了一起。
苏劫继续说道:“诸位皆是统兵大将,此,本公要告挟之二,为将者,必以胜负为根本,必以体恤士卒为根本,不可以一己拼杀之快,以一己复仇之念,惟其如此,战必胜,攻必克!”
大厅中。
肃然一声雷鸣,滔滔不绝!
“谨记国公教诲!”
随后。
秦军大动,各部兵马已然悄然准备就绪。
秦国愤死而战已然被点燃!
而所有人,都在盼望着项燕大军出现动荡。
一日,两日,三日!!
直到,第四日!
苏劫来到山头,遥远的西方,李信,章邯等人,随时甲胄加身,连睡觉都不敢脱下,便是害怕错过了唯一的战机。
山头之上。
淮南道熙熙攘攘的人影影影绰绰开始出现。
随后,这些人一批一批的赶往了汝城,平舆!
李信等人问道:“国公,那是?”
苏劫大笑,道:“南中国,终归我秦了!!”
……
楚国的庙堂炸了。
是真正的炸了。
浑身浴血的士卒,被人三三二二的抬入到了大殿之中。
尚能说话的士卒,已然哭得泪痕满目,“令尹,秦国二十万大军忽然度过了江水,来到了我楚国腹地,整个江夏郡,一日之间被夺,昭氏封地没有半点兵马抵挡,如今已然尽数落入秦军手中。”
“湘郡同样如此,秦国攻占了江夏之后,分兵十万,几乎没有任何抵挡,便直接攻破了湘郡,两郡封地已失。”
景潭以为自己听错了。
昭氏的族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
老家没了?
被秦国攻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秦军不是都在淮北吗?
那云梦泽的水军呢!
李园吓傻了,呆在阶梯上一动不动,浑身颤抖。
也就是说,整个楚国的国都全部被秦军攻破了,没有半点抵挡,因为,他们的私兵都在淮地。
景潭顿时晕厥了过去。
整个楚国朝堂一片大乱,片刻之后,景潭面色一红,发抖的问道:“秦军怎么度得过江水,不可能啊,如何可能?”
士卒说道:“那秦军非是从魏地南下,而是从巴蜀和巫山,顺水而来,直接进入楚国的腹地!!我等不查,顿时被秦军攻破全郡。”
昭氏在湘江,景氏在江夏。
那是他们几百年的老家。
如今,举族的私兵都在淮南,那秦国,居然乘他们族中无兵,直接釜底抽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