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越来越大,俞灿下意识摸摸身下护着的善赢,很好,这孩子还睡着,不愧是战火里出生和长大的孩子,能干大事!
俞灿放心了,头上流出的血已经凝固,俞灿想试试胳膊和腿,都没有太多知觉。
没事,好在善赢没事。
俞灿出现幻觉了,她看见了寿绍瑗……寿绍琛和金敏贞……
阿瑗姐还是那么温柔,此时有些着急说:“灿灿,快点醒醒,去书房听课要迟到了。”
“今天,灿灿想请假,灿灿头疼,灿灿不舒服,呜呜……”
“好灿灿,乖灿灿,不许耍无赖,快起,长姐给你做了你最爱的红烧小排,都是浓油赤酱的,可香了……”
“不吃了,不吃了,今天不吃了……”
“那我给善湛、善思吃了,都吃完,没有你的份儿了。”
“好,善湛、善思多吃一点,把我那份吃出来……”
寿绍琛也匆匆忙忙赶来说:“俞灿!快起!我大哥来了,带着学政来的,毛竹板子都备好了,你再不起,就只能吃竹板炒肉了……”
“唔……救命,你别叫我,你和小哥替我挡挡不行吗?大哥哥舍不得打我的,他都舍不得打瑾姐,咋可能舍得打我……与其提醒我,不如你自己小心……”
“你等着吧,一会儿板子上身,你可别哭!”寿绍琛一副欠揍样。
俞灿想踢寿绍琛,然而腿只是动动,太沉了,抬不起来,好在能动。
金敏贞在一旁拼命的晃俞灿:“快点起啦,老师生气了!你上周逃课的事情刚被罚跑了10公里,你忘了?怎么还敢睡懒觉?再睡扣你工资了!”
“扣就扣!小爷不缺钱,再说,我吃的也不多,离我远点,莫挨老子!”
然而老师金长庚的声音响起,俞灿激灵一下。
金长庚说:“几点了?还在睡懒觉?脑部解剖图和穴位图你都记住了吗?没记住就敢睡觉,把手伸出来!”金长庚去抓俞灿的手。
俞灿把手缩回去,虽然缩得没有之前灵活,好歹缩回来了。
俞灿说:“记住了,记住了,我还发了个论文呢,关于头部遭受外力打击,会发生的短暂的脑功能障碍,有语言障碍有记忆障碍,受伤之前短暂时间内的经过,不能回忆,但经过治疗,轻者2-3周恢复,重者……我头疼……我哪里都疼,今天别拷问了,改天我跑个十公里二十公里的……”
”拿头疼当借口,斯末,这就是你那鬼马精灵、又胆大包天的女儿!”
俞灿觉得耳边叽叽喳喳好多声音,然而却从光里,看到了俞斯末和显惠,这不是父亲和母亲吗?
母亲长得好看呀!俏皮灵动的女孩子,父亲确实好看,儒雅风趣,浅笑右边脸颊有个酒窝,俞灿也有……
“呵呵,见笑了,还得是长庚兄教导的好,医术好,谍报功夫更好,要不怎么能谋划这么大的局,而且将伤亡最小,前方战场也全线胜利!这里面没有我女儿的功劳?一半都是我女儿的!
我女儿本来不善与人周旋,被你教的,在重庆这些年都八面玲珑了,对她消耗多大?”嘴里是夸赞,然而话里话外全是阴阳怪气和毒舌,俞灿原来随父亲。
显惠用胳膊肘撞了俞斯末,说:“没有你这么惯孩子的!还一半功劳都是她的?那是俞曜少爷和绍璋少爷的付出和功劳,我看她是骄傲自满得飘飘然了,她个小丫头……她……多少人担心她,看我不……”说着说着,卷起袖子,就要动手。
上手拧了俞灿屁股几把。
“诶呦,哎呦,别……”惊讶和疼痛袭来,俞灿忍不住想往后退,怎地?怎么母亲见第一面就要动手?掐人这是什么功夫。
以往总觉得许如君这个“母亲”从不关注自己,总是难过,如今显惠妈妈可太关注自己了,也是……大可不必。
俞斯末急忙拦着,说:“夫人,夫人,别生气别动怒……”拦着显惠的同时,俞斯末胳膊上也被掐了几下,说:“都是你们惯的!”
“是是是,夫人说得是。”
“你给我起开,今天我不教训她,她以为我这个娘是吃素的!”
“不不不,夫人可不是吃素的,夫人爱吃肉,我知道的……”俞斯末一边抱住显惠,一边冲俞灿使眼色:“阿灿,你还不走,再不走,爹可拦不住你娘收拾你了!”
俞灿一时慌张,捂着身后,准备起来溜走,耳边传来郁金和二叔的笑声,二叔笑:“斯末,你这夫纲不振啊……”
哥哥姐姐救命,娘亲怎么是母老虎?这是严母慈父的虎妈猫爸组合……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一个世纪那么长,也可能只有几分钟。
俞灿隐约听见左海凡和晖哥的声音,还有……还有长兄和长姐的声音……呜呜,我想哥哥姐姐了。
俞灿幽幽转醒时,眼前是精致的红木千工拔步床,上面刻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小动物,尤其是海里的小鱼、小虾、小螃蟹,抽屉和床角还藏有不少小机关之类的玩具。
能看出这个床有修补的痕迹。这……这不是寿家阿爷请百十来个工匠日夜赶工半年多才做好的,送给自己的“大玩具”吗?
俞灿自己想动动手脚,检查自己的伤。
腿骨折,石膏已经拆了,可能得复健多练练。
右手腕伤有点严重,不过俞灿是左撇子,多复习应该不耽误拿手术刀,就是过程可能痛苦一点。
有点难缠的是,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肌肉有萎缩情况,这可有点麻烦。
俞灿此时记忆完全是错乱,刚刚到认清我是谁,我在哪儿的步骤。
卧室里还有几幅字画,看着像是二哥的手笔,窗外渐黑,窗子映照着波光粼粼,这是……在邮轮上……
耳边响起长姐的话语,声音不大,但全是威严:“脑科最好的医生如果在美国,那我就带灿灿去美国!
抗战胜利大受降,就在眼前,至于你和绍璋,以后要是敢带着弟弟妹妹两军对垒、敢互摆擂台、同室操戈,我只一句话,这个家容不下你俩!”
“是是是,麟官儿不敢。”俞曜小心回复着长姐。
“貊童更不敢!”寿绍璋也谨慎回复。
“少跟我来这套,一个个都说不敢,一个个保证,海帆和小晖的伤,阿昭的腿是怎么回事?还有在那儿躺着的?你们有一个省心的吗?”
寿绍瑾打圆场说:“长姐别气,灿灿情况已经稳定了,醒来只是时间问题。您别担心”
“谁担心她?数她能闹,都是我手懒!等她醒了,我好好和她算账!”
俞灿闻言缩缩头,妈呀,长姐真动怒了,不是闹着玩的。
头疼,发生了什么?回忆一点点涌上来,头更疼,该死的记忆,小爷不要了!
寿绍瑾来检查俞灿情况,照例给俞灿按摩,说:“小祖宗,你别折腾我了行吗?你折腾何甫远吧,他那个天天说君子远庖厨的人,如今练了一手好厨艺,拿手菜都是你爱吃的!你起来折腾他啊。”
寿绍瑾给俞灿按摩完腿,按摩胳膊说:“就是我医术不如你,可我也前线医院练了这么久,你还给我发了毕业证,何况我和小东北,还有几个你的学生一起,我们几个治不好你,那可是你教学水平的问题了,你头上的缝针可好看了,我绣花都没那么认真。”
俞灿腹诽:“你绣花?妈呀,你绣花那还能看?要不是大嫂嫂给你打掩护,你绣花能把舅母急死……”感受一下腿上的石膏和手腕的伤的治疗情况,也算不错吧。
突然想起在重庆时,和张竹君校长一起检查毕业生考试成绩和实操培训,然后两人共同签发毕业证书。
俞灿已经是医学院副校长了,当时想着,快要和大哥平起平坐了呢,大哥是俞校长,她是小俞校长,随即心里暗念:“华佗孙思邈希波拉底保佑,这些学生一时半会儿在医学界对我毫无威胁,但随时能让我在教育界身败名裂,我可不想被长兄笑话。”
然而,怕什么来什么,俞曜走进来,坐在床边,轻轻弹弹幼妹额头说:“小俞校长,你这满园桃李都治不好你,是不是你学生和你一样,听课的时候都神游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叔能忍婶都忍不了!
俞灿眼皮动了动。
俞曜发现了这一变化,使眼色给寿绍瑾,寿绍瑾急忙继续说:“俞灿,日本就要递交降书了,你不想见证一下?另外,兰先生的戏就要到广州演了,兰先生可好看了!”
俞灿皱眉,国家大事和美男,能放在一起说?你可真绝!
见俞灿有反应,众人惊喜。
俞晖赶紧说最近发生的事,左海凡不知道从哪里整来的新手术工具包……俞昭、华妍和何甫远听说,一身烟火气的跑进来。
俞昭一把抢过何甫远手里的红烧排骨,说:“刚出炉的红烧排骨,你闻闻,老香了!在前线咽干窝头的时候,是不是想过就着红烧排骨就能噎下去了?
你快点起来吃,晚了我就吃光了,还有牛奶糖,我也吃了……剩一个排骨了,给你闻闻味儿吧?”
真是气人,俞灿艰难动了动,手,睁不开眼,但是勉强张嘴,说不出来话,但态度很明确:我要吃!
众人简直喜极而泣,俞昭又哭又笑,恨不得抱住何甫远亲几口,摸着眼泪说:“早知道是一盘红烧排骨能解决的事儿,我和晖哥小凡哥还当啥木匠啊,费劲儿给你修床……”
俞烨给俞灿喂了一点水,俞灿睁开眼睛第一句话是:“姐姐,你……别生气,以后我和小哥不去爬那棵大槐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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